嚴母現在換了個院子住,新換的院子要小一些,但總好過每日裡睹物思人,憂思更重。
“傾言來了,來快坐著,今日嚴睿沒在家中陪著你?”
嚴母拉著李傾言的手,感受到她手上還是有些冷。
“他在家裡,楠香齋的賬本單子都拿到家裡處理,現在還沒忙完,是我想來陪陪母親。”李傾言一邊說著一邊在嚴母的身側坐了下來。
“你有心了,看你的臉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這手怎麼還是這樣涼?”
李傾言聞言將手縮了縮,卻還是被嚴母握在手中,她自己並未覺得手冷,嚴睿也一直沒提及,倒是近來越發喜歡將自己的手握著。
“可能是剛才從外邊近來,吹了些風。”李傾言笑著回答。
嚴母見她這樣說,除了有些心疼外,也不再說下去了。
兩人閒聊了幾句,李傾言才開始說起此次的來意:“母親,今日來,傾言確有一事,想要得到母親的首肯。”
“什麼事情啊?看你好像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對母親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嗎?”
“母親,兒媳想著讓嚴睿納妾吧。”李傾言注視著嚴母的眼睛道。
這話一出,嚴母當即一怔,不曾想如此他們如此恩愛,傾言會跑來對她說,讓睿兒納妾,那她呢?
李傾言接著說道:“趁著我還在,讓他納妾為他留下子嗣,不然等我去了,他會……母親你知道嚴睿的性子,他做出什麼事情來,誰也擋不住的,有了子嗣,就算不是我與他的,他也會有所留念的。”
嚴母聽她這麼一段話,也想明白了,若是傾言走了,睿兒那倔性子,哪裡還會管其他,只會隨著傾言一塊去,她這才接受傾言只有半年壽命的事,這要是兒子也跟著……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嚴母愣神了好一會,才道:“你當真願意讓嚴睿納妾?”說這話的時候,她亦覺得有些不忍,兩世情緣不是隨便誰都有的,這情怎麼能不深。
“若是不願,怎還會來母親這兒提起,我只是不願看到嚴睿他犯傻,若是能給他納一個能讓他上心的人兒,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傾言笑著說道,這事兒她想了好幾天,今日才來與母親說,倒也是存了私心的。
“睿兒能娶得你,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嚴母將她的手拉得更近了些,眼中卻是泛起淚光,不知道是為嚴睿還是為眼前的人。
“母親,這事情得快一些,不知道母親可有中意的女子,不要大富大貴樣貌絕佳,但求心思淳樸,模樣端正,會照顧人就好。”李傾言說著便想到了以後嚴睿身邊出現另一人在照料的場景。
“什麼模樣端正,會照顧人?”嚴睿走了進來說道:“母親你們在談什麼呢?可是要為渠弟尋些丫鬟侍候了,他也不小了。”
嚴睿笑著搬了個圓凳子坐在傾言的旁邊,他是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給處理完,急忙趕了過來的。
傾言一見到嚴睿,聽到他的問話,須臾間不知該怎麼回答,難不成直言再商量為你納妾的事情,她可是想著等到母親將一切都備好了再告訴他,到那時候嚴睿也不好拒絕的,現在決不能說。
“便是你猜的……”
“我和傾言在商議著給你納妾的事。”
“母親,你怎麼?!”李傾言看著與她一起開口,卻將事實說出來的母親。
嚴睿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嘴角的笑意斂去,道:“母親,你剛剛在說什麼?”
“知兒莫如母,這事不管什麼時候說出來,他都不會答應的,晚些說只會將事情鬧得更大而已,到時候他還是會遵從自己心的,你是當局者迷。”嚴母沒理會自己兒子,而是先拍著傾言的手說著。
李傾言醒悟般的看著嚴睿,沒有說話。
“母親,你們到底在商議什麼事情?”嚴睿見傾言面色悲慼,再次問道,他剛似乎聽到納妾兩字,但不問清楚,不敢相信這事會出現他家,他的身上。
嚴母看著他說道:“傾言想要為你納一房妾,來找我商議,也是怕你不同意。”
“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同意!”嚴睿站起身靠近她,不敢相信的望著她道:“為什麼?為什麼會想這樣毫無意義絕不可能的事?”
看著他有些被刺痛的眼神,她仰著頭道:“怎麼會沒有意義?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你總得找個人一起生活的,倒不如現在我幫你找個……找個我也看得順心的。”
說著說著眼角的淚珠如雨般滑落下來。
嚴睿伸手想替她將臉上的淚水擦掉,他不想見她哭,可是怎麼擦,臉上還是有著眼淚。
他注視著她道:“你不要哭了,我知道的,你是想著我有了孩子就不會,不會再如你想的那般隨你一塊走,你是想要我好好的活著,可是就算有了孩子,你不在了,我也不會活在這世上了。”
他前段時間就想到了,傾言去觀音廟求子,現在又來母親這兒說要他納妾的事情,便是為了讓自己好好的活著。
可他做不到的,他不敢試想沒有傾言的日子,若是她死了,自己也不會活下去的,他最近已經尋遍杭州也沒聽說有什麼東西可以續命。
嚴母聽兒子的話,在一邊垂淚。
李傾言伸手抱住他,咬著唇不讓自己的哭聲更大,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的抽泣。
嚴睿一手將她環在懷中,低頭輕觸她的髮絲。
哽咽沉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前響起:“你不該的,不該這樣的,母親渠弟還有楠香齋都是需要你的,不要為了我做這樣的事。”
“渠弟大了,不用我照顧,他會將嚴家和母親照料得很好的,至於楠香齋若是渠弟想管理就給他,若是他一心求學便都買了吧。”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在心裡有了規劃,抱著她靜靜地說著。
“上天真是對我們不公平,已經讓你等我了三百年,可為何卻還讓你壽命短暫,我不甘心,不甘心的。”嚴睿眼眶微紅,垂著眼瞼看著緊靠在一塊的人。
“可終歸是讓我等到你了,不至於年年復年年,日日復日日的在樹下望著,可惜現在連那棵桂花樹都沒了,不然,你再將我葬在那處,說不定我還能再在你身邊守著,化作清風,化作桂香,再等上幾百年,又與你在一起,拜堂成親。”李傾言擦了眼淚,抬頭看著他說著自己心中所想。
嚴母早就出去了,她在院外,看著臨近的種滿梅花的院子,現在這分月,梅花已經凋零了,種花的人逝去了,花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