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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夜行

進了中堂,又走進西側室,黑蝶便看見白主人的媳婦正坐在暖床上,懷著抱著白白胖胖的大嬰兒。白主人向媳婦介紹說:“這一位黑蝶姑娘,以前來過咱們村,媳婦還記得嗎?”

媳婦笑著說:“黑蝶姑娘漂亮的像是天仙一樣,我怎麼會不記得?”又問:“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小姑娘,今天也來了嗎?她可是真的招人喜歡呢。”

黑蝶知道她說的是妹妹白蝶,心下慘然,仍是面帶微笑,說:“她有事,今天沒跟著過來。”

“對了!”白主人突然一拍大腿,對黑蝶說:“自從這孩子出生後,還沒有大名。黑蝶姑娘是大雪山的人,見多識廣,不知道您能不能賞臉給這孩子起名字呢?”

媳婦一聽,也連聲叫好。

黑蝶推辭說:“孩子的名字,應該由家裡的長輩來起。我是一個外人,不好這麼做。”

沒等白主人開口,媳婦說了:“我和他從小都是孤苦伶仃,靠著族人的饋贈養活,長到了以後,又在村子裡的長輩主持下結了婚,其實家裡沒有長輩。我們是山村小民,原本不敢高攀的,可是我真心的喜歡姑娘。剛才我家男人請您給這孩子起名,我心裡聽了不但高興,還想請您做這個孩子的乾孃呢。”

白主人一聽,拍手叫好,說:“這孩子如果能認您做乾孃,那是他天大的福分了!就怕姑娘嫌我們高攀……”

黑蝶心想,我一個大姑娘還沒有成家,怎麼能夠先做了乾孃?於是說:“你們也知道我是大雪山北山的人,現在正處於戰火之中,岌岌可危,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如果因為我而使你們全家受了連累,那我真是大大的罪過了。所以,認乾孃的事情,我萬萬不能答應。不過,我倒真希望給這孩子起個好名字!”

二人一想也是,就不再堅持,轉而請黑蝶起名字。

黑蝶說:“你們家姓白,院子四周長滿了木槿,木槿又叫舜英,這孩子就叫白舜英吧。希望這個孩子長大了也能夠像木槿花一樣,常伴隨在你們夫妻二人身邊。”

二人一聽拍手叫好,都讚歎:“如果不是有學問的人,怎麼能起這麼好的名字!”

這邊剛起好了名字,邵虎和阿龍、大熊、二熊都進來看這嬰兒,只見他長得天庭飽滿,雙耳帶垂,尤其是那雙眼睛,清如溪水,十分可愛。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從黑蝶給他起了名字後,他竟然一直向她伸手,想要黑蝶抱抱。

阿龍打趣黑蝶說:“嬰兒索抱,按照我老家裡的說法,這是吉兆,黑蝶姑娘不久就要嫁人生孩子了。”

黑蝶白了阿龍一眼,說:“你就說不出招人喜歡的話來。”

邵虎也瞪了阿龍一眼,阿龍吐吐舌頭,和大熊、二熊都出去了。白主人又請黑蝶和邵虎去中堂喝茶,於是黑蝶把嬰兒交給了媳婦抱著。

待沏好了茶,白主人說:“我看見你們從北山下來,又帶著這麼孩子,肯定是要去黎明城逃難的,只怕……”

黑蝶忙問:“只怕什麼?”

白主人請他們喝茶,接著說:“山上打得熱火朝天,山下也沒閒著。黎明城的警察圍剿了走私犯好幾次,想要把他們斬草除根,一不小心,有幾撥漏網之魚從黎明城逃了出來,躲在這山下,做起了山賊。因為我們這裡家家都有槍火,足以自衛,再說確實也沒有多少油水,所以那些山賊沒有來過這裡。由我們三虎村往下去,二十里的路程,就到了摩雲嶺,那裡有一夥山賊。摩雲嶺的下方是一個山谷,谷裡五毒俱全,所以叫五毒谷,最毒的還不是那些蛇蟲,而是另外一夥的山賊的首領。”

邵虎問:“他們的首領都叫什麼名字?或許我認識那些走私犯。”

白主人說:“五毒谷裡的山賊首領,人稱‘暴龍’,他的真實名字無人知曉。據說他打小在北城的彩虹街上混世,是個有名的地痞無賴。前幾年,黎明城的警方想要剷除那些走私犯,擊斃了他們的老大,沒想到暴龍去死裡逃生,帶著一一波人馬逃到了這個五毒谷。有人說他全身上下都是百鍊精鋼,刀槍不入,那麼,他也許是一個改造人了。關於他的事情很多都是傳說,也不知道真假。”

黑蝶看白主人的茶杯見底,便給他續上。

白主人說了一聲謝謝,接著往下說:“摩雲嶺的首領有兩個,他們是一對夫妻,男的叫周傳良,女的叫金銀花。金銀花還有一個弟弟,叫金陀螺,他平常住在摩雲嶺南面的野牛坡。而野牛坡則是進入摩雲嶺的必經之路。野牛坡的東北是五毒谷。這三個地方正好構成了一個三角。本來我和摩雲嶺的人沒有什麼交集,我們村子的人出山進山都是走他們山寨上方的羊腸小道,雖然不好走,但是用不交買路錢。可喜的是我去年下山交貨的路上,無意中救了他們兩口子。他們對我感恩不盡,知道我住在三虎村後,給我了兩塊金幣,上面刻著‘周’字,對我說:‘從今以後,你可以自由地在我們摩雲嶺通行,如果你需要幫忙,或者自己不能親自來找我,叫人拿了這塊金幣來見我也是一樣,我們兩口子必定會為你出盡全力!’你們想,我一個山民,能遇到什麼大事。所以不如把金幣分一個給你們,也許能夠保你一路暢行。”說著,從懷裡摸出來兩塊金幣,遞給黑蝶一塊。

邵虎湊近一看,那金幣並不新奇,乃是黎明城裡流通的常見的,只不過上面刻了一個“周”字。

黑蝶看了看,又要把金幣還給白主人,

邵虎對黑蝶使一下眼色,意思是“你趕緊把金幣收下來”。他的想法是等他們過了摩雲嶺,把孩子送到了黎明城,也可以找機會再把金幣還給他。

黑蝶看到了邵虎的眼神,當下就對白主人說:“這個金牌價值不菲,等我們過了摩雲嶺,把孩子送回到黎明城,我再想辦法把這枚金幣還給您。還有今天您招待我們吃飯,到時候也一併致謝。”

白主人笑了笑,說:“我們除了進城交貨,平時不大下山,俗話說得好,金子放久了也會掉秤呢。你們儘管拿去用吧。”

黑蝶把金幣交給邵虎收好,再次向白主人道謝。

白主人又給他們準備好了乾糧和水,送他們到了村口,站著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他們走進了森林,才轉身折回。

邵虎和黑蝶在前面開路,阿龍和阿康在中間看護,阿康一直拉著妹妹的手,大熊和二熊殿後。黑蝶突然嘴角笑起來,邵虎知道了她的心思,就說:“既然別人肯幫忙,你有何必拒人門外呢?何況現在又不是逞強好勝的時候。”

黑蝶也沒看他,仍是笑著說:“我什麼也沒說啊。”

邵虎嘆了口氣,也不再和她理論。

前面的森林越來越密,樹木越來越高大,光線越來越昏暗。一行人沿著盤山小道走了又走,轉了又轉,到了中午還未走出這片森林。於是大家尋找一片乾淨之地,圍坐坐下來一起吃午飯。此處山空林寂,只能聽見風聲和鳥蟲之音,四周都是繁華秀草,散發出陣陣幽香。

邵虎一邊啃著肉乾,一邊想:世界本來如此平靜,為何人類偏偏要你爭我搶,拼個你死我活?難道就不能夠規規矩矩,安安靜靜地生活一輩子嗎?

黑蝶看到邵虎又在出神,感到好笑,可是他一直沉浸在遊神裡,也不再好去打擾他了。轉臉一看,只見孩子們吃飽了飯,睏倦上頭,倒地睡到了一大片。

邵虎眼見如此,只好傳令在此地休息幾個小時,等孩子們醒了再啟程,好在手裡有一枚金幣,前途應該沒有大礙。

這一覺睡到了日薄西山。大家醒來後都感到四肢發酸,仍不解乏,但是黑夜將至,呆在這片森林裡,如何過夜?於是把孩子們都拉起來,趕緊上路。

忽然前面出現一個山谷。邵虎大吃一驚,難道道路走錯了,跑進了暴龍的五毒谷?只見黑蝶做著手勢讓大家禁聲,然後四處觀察了一陣,往右前方一指,意思是大家跟過去。

等邵虎到了身邊,黑蝶低聲對他說:“從這條道往南走,大概不久就會到了摩雲嶺。下面這谷確實是暴龍的五毒谷,大家千萬不要出聲,如果驚動了谷裡的人,咱們可保護不了這麼多的孩子!”

二人正在這裡說著,只見阿龍大步走到了隊伍的前方,手裡攥著一大把用樹子削的小木棍,面對著大家做出示範,取出一根小木棍放在自己的嘴中。黑蝶不解,忙問邵虎:“他在幹什麼?”

邵虎點點頭,說:“銜枚,這是古代行軍打仗時,防止士兵說話的法子。”

於是每一個人都從阿龍手裡拿過了一根小木棍,放在口中,整條隊伍頓時變得雅雀無聲了。等到走上了通向摩雲嶺的山路,便見西方石壁峭立,加上天色愈晚,顯得陰森恐怖。抬頭往上看去,幾片閒雲正在山頭緩緩飄動,真不愧是“摩雲嶺”!

往南才走了三五里,月亮就升起來。今天正好是滿月,銀輝遍地,石壁又能反光,正好有利於夜行。前面的道路越來越寬,隱隱聽到了陣陣風雨聲。黑蝶忙向邵虎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問:你也聽到了嗎?

邵虎立住腳步,側耳細聽一會,湊近黑蝶的耳邊,取下口中的木棍,小聲說:“那是一片竹林。”

竹林生長在道路的兩邊,伸到空中的枝幹交織在一起,風一吹來,不但竹葉摩擦出聲,枝幹也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咣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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