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莞爾,郭嘉還挺有幽默感。閒聊幾句,陳義拿來酒,要替郭嘉滿上。
“且慢!”許褚制止,引得郭陳二人疑惑看向他。
“阿義退下吧,我來給奉孝倒酒。”許褚說道。
“喏。”陳義依言退下。
郭嘉用手遮住酒杯,言道:“豈敢勞君大駕。”
許褚道:“我有求於奉孝,斟杯酒何妨?”郭嘉便不再堅持,坦然受之。許褚替自己也滿上,敬向郭嘉,說道:“有個問題許褚想先問奉孝,此次前來,奉孝是準備出仕還是僅略做盤桓?”
許褚打死也不相信以他現在的地位實力會讓郭嘉相投,所以不免好奇荀彧怎麼說動郭嘉來鄢陵的。
“仲康既然問了,嘉自然如實相告。”郭嘉笑道,“不怕你怪罪,若不是荀文若幾次三番遊說,鄢陵我是不想來的。文若勸我不妨小試牛刀,看看自己多大能耐,我被這一激,一時想不開就來了。”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許褚有些尷尬,“多謝奉孝坦誠相待。”
許褚觀察郭嘉,郭嘉也在觀察許褚。幾句話說完,郭嘉對許褚的印象還算不錯,至少這人的脾氣還行,像是會採納別人意見的人。
“文若太忙,無暇與我細說鄢陵情況,仲康不如先跟我講一講你的難處在哪。”郭嘉快人快語,做事也不愛拖沓,開門見山就要談正事。
許褚巴不得如此,他現在軍糧只夠吃十天,火燒眉毛了都。便讓郭嘉稍等,讓陳義把徐庶叫來。
徐庶來了,見到郭嘉後行了禮,就在席間坐下。
許褚介紹二人認識,說道:“元直,奉孝才智絕倫,你將我們的難處一一分說,千萬不要有所隱瞞。”
才智絕倫?徐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難理解,如今他是許褚陣營中唯一智士,所以以謀主自居,聽到許褚當他的面誇讚別人,不免會心中起疙瘩。
徐庶心道:倒要看看你郭嘉能有什麼妙計。於是就一五一十把知道的都說了。徐庶口齒伶俐,條理分明,一番話說畢,許郭二人俱是點頭。
郭嘉先是讚道:“徐兄幾句就把亂麻般的事分說明白,佩服佩服。”
徐庶乾笑一聲,道:“先生大才,還請告訴徐庶該如何應對。”
“其實容易,兩位身在局中,不自知罷了。”郭嘉笑道,徐庶話裡藏針,他的聽出來,而且看許褚與他的神態,對徐庶應該頗為器重。
徐庶見郭嘉神色輕鬆,口出大言,更是不喜。
“還請賜教!”
許褚聞到這股火藥味,出言緩和道:“奉孝請說,我等洗耳恭聽。”
“好。”郭嘉笑道:“兩位可知為何潁川以北,鄢陵賊患最重?”
徐庶冷哼一聲,“先生莫是調戲我等,鄢陵離洧水最近,賊眾可進可退,官軍無力渡水擊之,如此而已。”
許褚看了眼徐庶,覺得徐庶說的雖然對,但似乎漏掉了什麼。
果見郭嘉道:“此其一也。”
徐庶五指緊扣,問:“敢問其他原因是?”
郭嘉道:“潁川以北諸縣,潁陰有荀家,長社有鍾家,世代為官,冠蓋豪族,今日郡中朝中,都有兩家子弟活躍的身影。所以這兩縣不論黃巾如何肆虐,分毫傷不到。反觀鄢陵,本有張氏豪門,然自光武之後,族中人才日漸凋零,所以導致鄢陵被朝廷輕視,賊眾不傻,自然避重就輕,每每進犯鄢陵。”
許褚與徐庶對視,心道原來如此。許褚問:“那與本縣之困境又有何干系?”
徐庶觸類旁通,醒悟道:“怪不得韓綜在時,這些豪強大都依附韓綜,之後又聚攏於龐尚左右。實是對朝廷過於失望,只能抱成一團維護共同的利益。”
“然也。”郭嘉道,“所以縣君必須清楚,你的對手不是龐尚,而是縣中豪強。龐尚才能有限,韓綜在時便不能除之,如今被豪強裹挾利用又不自知,庸人而已不足為慮。”
許褚晃著酒杯,他有點跟不上兩人的思維。徐庶與郭嘉的話初步消化一下,應該已經說到了關鍵的點,但對許褚來說又隔著層窗戶紙。見徐庶正在閉目沉思,許褚不想讓自己顯得特別無智,故意對徐庶說道:“元直貌似有所啟發,不如說出來,看看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徐庶睜開眼,搖頭道:“還是讓奉孝先生說吧。”話語間已比剛才客氣許多。
實際郭嘉此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來許褚這裡,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荀彧,另一方面則是存了想在鄢陵試一試自己才學的念頭,畢竟他至今從未施展過計謀。同時若能幫助許褚守住鄢陵,他的名聲也會水漲船高,待天下有變時,再投明主亦有更大的本錢。
深呼吸後,郭嘉伸出三根手指,道:“有三件事。”
…………
“這裡就是張府了。”
張府並不大,門口種著一排槐樹,級花期甚遠,鬱鬱蔥蔥,在許褚這個後人眼裡,更顯得古色古香。
徐庶代為叩門,不一會兒,門房開啟府門,看到許褚徐庶兩人穿著官服帶著印綬,謙恭問道:“尊客何人?”
“我們受潁陰荀文若所託,來拜訪貴府張太公。”這自然是事先商良好的,怕張家人不待見許褚這位新任父母官,所以託辭受了荀彧囑咐。
昨日郭嘉說的三件事裡的頭一件事,便是關於鄢陵張氏。張氏雖然不復當年盛況,但家學淵源,其底蘊不是一般小門小戶能比擬的。假如許其要職,陳說利害,依郭嘉判斷應該有機會說動他們站到許褚這一邊。
門房請許褚二人稍候,回身去稟報家主。許褚忽然心生疑惑,問徐庶:“觀奉孝所言,張氏能耐不小,為何之前不曾見有所作為。”
徐庶明白許褚問的是既有張家,為何之前出頭的是韓家,現在又是外來人龐尚。
“世代冠蓋之族,孤傲於世,不願與鄉間小民平起平坐。”
許褚笑了,這就跟官僚世家瞧不起‘暴發戶’一樣,哪怕家道中落也不願意與這些人來往。那他許褚呢?張家會另眼相看,讓他說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