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隕掃了顧千尋一眼,擺擺手道:“行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了。”
“承蒙陛下信任。”
顧千尋站直身子。
他突然想起一事,試探性地說道:“陛下,聽說那位靈智和尚已抵達鎬京,要與咱們的威武將軍較量一番?”
夏天隕淡淡地說了八個字:“即決高下,亦分生死。”
顧千尋又問道:“陛下就這麼放任不管?”
“當年朕廢除所有學堂、寺廟,對朕有怨言的人何其之多?”
夏天隕仿似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到頭來還不是被朕打壓下去了?”
“這位靈智和尚,沉浸多年,如今一出現,就直奔鎬京與武威將軍較量,無非就是想要為天下僧人正名,也是在變相的指責朕,朕當年此舉是做錯了的。”
這位梁帝回想往昔,緩緩說道,“可直至如今,朕也不覺得是做錯了的,無非也就是當年年輕氣盛,衝動果決了一些。”
“這世間的真理都是掌握在強者手中的,弱者永遠只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搖尾乞憐。”
“不過當年朕採取的手段若是柔和一些,興許倒是能收攏不少人心,為我大梁所用。”
“但既然做都已經做了,朕絕不後悔!”
說完這一切之後,夏天隕才繼續對著顧千尋說道:“那位靈智和尚,當年好歹也是與那陸遠征齊名的宗師高手,理應給予尊重。”
“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做不到公平公正,恐有失民心。”
顧千尋微微點頭,感嘆道:“陛下此舉,是對的。”
這位大梁皇帝,有功亦有過。
唯一的大過就是當年打壓了僧人和讀書人,廢除了所有寺廟和書堂,只保留了一些大書院及鎬京的國子監。
如此一來,那些普通百姓註定是與讀書無緣了。
若是當年反之而行,或許大梁才是真正的大梁吧。
可惜,沒有後悔藥了。
而且以這位陛下的性情,哪怕重來一次,也未必會做第二種選擇。
顧千尋如今作為一朝宰相,也不敢妄加評論,只是心中小有遺憾。
顧千尋想了想,又問道:“那陛下認為,誰會贏?”
夏天隕輕笑一聲,“怎麼?顧愛卿是對朕的武威將軍沒有信心?”
顧千尋聞言,啞然失笑。
顧千尋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詢問道:“陛下,三皇子那邊?”
夏天隕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玩味地笑道:“顧愛卿多慮了,朕可不像你,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這番話,說得意味深長。
更深層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提醒這位宰相大人,皇家之事,朕自有決斷,顧相就無需插足了。
一個太子,一個三皇子。
若是奪嫡,那必會有一傷。
這種事情,放到帝王家,自是無可避免。
梁帝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便是制衡。
哪怕無可避免,至少也不讓眼下的局面太過糟糕。
因為這位顧相,大抵是傾向於太子那邊的。
顧千尋聞言,低頭道:“是微臣僭越了。”
夏天隕雖說是口頭提醒,但也沒有錙銖必較。
隨後,這位大梁皇帝便帶著老太監及一行宮女離去了。
亭中,只留下顧千尋孤零零的一人。
其實在此之前,他曾私底下詢問過陛下身邊的那位老太監。
‘不知劉公公更中意哪位殿下?’
劉茂海當時只說了一句,咱家只聽從陛下的決斷!
如此一來,註定是沒有答案了。
顧千尋重新坐回凳子上,觀看那一副棋盤,然後隨手往棋盤上丟入幾枚白子,一瞬間,黑白子呈勢均力敵之勢。
這位宰相大人沉默片刻,喃喃地說了四個字:“且看且行。”
他輕嘆了一口氣,重新站立起身,雙手負後,望向向東的遠方,輕聲呢喃:“戰事起,則東州亂,東州亂,則天下亂。”
最後,他用四個字蓋棺定論:“禍起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