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目前已知的疆域中,最北邊是遼闊無垠的北海,也有人說這名字取錯了,它不是海,是一片很大的湖,但不管真相是什麼,總之,北海就是人類的邊界,在這裡,冬季漫長而寒冷,夏季短暫而溫暖,春秋時節轉瞬即逝,冰雪是這裡的主體,白色是它的基調。
但自然環境的酷烈終究是抵不過生命的頑強,在北海南岸,依舊能夠看到各種靈獸的身影,惡劣的條件更是將他們錘鍊得倍加強大,這裡的大部分靈獸在出生之時便是六品實力,只要能熬到成年就是四品,在這等激烈的競爭下,當然就沒有留給人類太多的生存空間,人類只能南移。
北海的南邊是荒漠與草原,這裡半年雨,半年旱,草原上的植物榮半年,枯半年,草原上的動物們跟著繁榮半年,艱難半年,每年下半年都要接受一次朔風、嚴寒、乾旱、飢餓、兇獸等生死考驗,這裡便是北方草原各民族的生存之地。
和北海的兇險相比,北方草原的氣候算得上溫和,可也僅僅是和北海相比算得上溫和了,此地依然不是宜人的居住地,南邊的羅象國才是真正的膏腴之地,四季分明,水熱充沛,有著吃不完的食物和用不完的物產。
草原上隨四季變換的草場養成了北方諸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習慣,追逐食物豐富的地域就是他們的生存方式,而艱難困阻的自然條件,將他們
每一個人都磨鍊成了一名合格的戰士,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胡、蠻、狄、夷、戎等各族對羅象國早就垂涎已久,與此同時,還有千年前的血仇在,北方異族常年寇邊就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了,尤其是在冬天糧食少的時候。
然,自朝廷立足以來,除了最開始的那段動盪時間,北方異族少有能對羅象國造成威脅和傷害的時候,只因在羅象國和北方草原之間分佈著大量的山川河流,自然天威將雙方阻隔開來,草原與羅象國之間,唯一能夠容納大規模人馬穿行的坦途,是西北東南走向的烏連山與東北西南走向的屏山山脈夾著的喇叭形一馬平川。
北方異族南侵求的的是糧食和財物,大部隊所獲的戰利品是需要大量的牲口拉的,而如此龐大的車馬隊對地理環境是有要求的,就算北方異族憑藉強大的身體素質繞過山川河流,對羅象國進行突襲,想要帶著大量戰利品迅速回去,只能走烏連山與屏山山脈間的喇叭口,否則只會被羅象國關門打狗,逃回去也要扔下大量戰利品,如此一來完全得不償失。
可惜,在這個喇叭的底部立著一座山,山名為柱山,取得是中流砥柱的柱,山上立著一個人,一個騎著高頭大馬,扛著一柄金色大刀作為武器的男人,男人江湖雅號“大馬金刀”,是羅象國最硬的擎天巨柱,他立於柱山,柱山便是世界上
最堅固的屏障,比之堅城深池與高崖玄淵還要難以逾越。
大馬金刀的武將軍老了,他比同為江湖四聖的問道人還要大八歲,從巔山上下來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柱山,但沒人敢懷疑武將軍弱了,哪怕是在問道人、千機子、玄衣客這三位超品面前,他仍然可以稱第一,他的第一甚至可以往前數數千年,在這般武力面前,誰敢造次?
故而幾十年了,北方諸族沒有哪一個敢大舉進犯,連召集人馬進行試探和騷擾都不敢,柱山前的喇叭口明明是羅象國防線中最危險的位置,卻是兵力佈置地最少的地方,且是北方彎刀下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最近局勢有些變化,有幾支九十人的靈甲軍和一些修行人軍隊到柱山換防,可明明正常的換防時間還沒有到,並且說是換防,也不見柱山上之前的駐防人員換下來,還有一些來往的客商發現,最近一段時間總有一些帶著行伍氣息的神秘人喬裝往柱山趕,也是上去了就不見下來。
柱山在增兵,但為什麼要增兵?現在可是離北方草原大雪封天、號寒啼飢的深冬有著好長一段距離,草原諸族現在壓根兒不愁吃的,他們也沒有南下入侵的理由,就算要加強邊防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時節。
羅象國邊軍的人員調動是隱秘的,可情報系統並不是羅象國朝廷才有,與羅象國打了千年交道的草原各族,在戰爭方面亦有他們
自己的獨特建樹,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調動,不管羅象國朝廷如何隱藏行蹤,終究是被北方諸族抓住了馬腳,畢竟,千年的經營,再微小的成果也能織出一張嚴密的網了。
雖然羅象國和北方草原正處於和平時期,但在這短暫的和平表象背後,雙方依舊在暗處對壘,而對於任何一個稱職的將領來說,對壘中的任何一點兒異動都意味著機遇和危險,所以,柱山的不尋常,表示北方草原的網該起魚了。
對於羅象國的情報滲透,北方草原撒得最多的勾子是來往兩地的商人,可對於柱山的機密,商人顯然是不夠的,只有啟用埋得最深的那些暗子,才能獲得更多的情報,比如在邊軍中的某些人。
“駕!”在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上,一騎棗紅的犄馬在以風一般的速度狂奔,四蹄翻飛,揚起一路煙塵。
這匹犄馬明顯已經很累了,一對鼻孔張到最大,炙熱的廢氣從肺裡排出,嘴角更是有涎水滴落,這是即將猝死的表現,而騎士彷彿看不到這些,依舊用力地揮舞著鞭子,催促著犄馬加快速度。
犄馬早就被餵食了秘藥,此時心臟如鼓一樣擂動,滾燙的血液在周身激盪,此時的它根本無法停下來,唯有狂奔才能讓它好受些,哪怕體內的力量已經被榨乾,隨時都會力竭而死。
在草原上,坐騎的性命就是騎士的性命,給坐騎餵食的秘藥,有一半是騎
士的,當他們吃下秘藥時,就意味著血戰的時刻到了,而到底什麼事值得一個騎士與犄馬的性命?他們拼了命的又是前往何處?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處帳篷群落,一處被草原上最精銳的獅豹騎裡三層外三層保護起來的帳篷群落,看著帳篷外那些人特有的袒露左臂,還有軍隊的規格,這裡是誰的行帳已經呼之欲出了——狄族合罕正暫駐於此。
而作為一族首領所在,此地是決不容許輕易靠近的,當疾速行來的騎士出現在獅豹騎的視野內之後,眾人齊齊戒備,抽出腰間或馬背上的武器,用狄族語言暴呵:“來者何人?止步!殺無赦!”
瞧見了前方熟悉的獅豹騎,聽著久違的鄉音,前來的騎士大聲回應道:“忽律律!柱山急報!”騎士話剛一出口,他就耗盡了最後一口氣,再也控不住韁繩,而與他一體的犄馬同時失去力量,踏出的前蹄踩空,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依著慣性一頭栽倒在地上。
獅豹騎們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在自己面前活活累死了,透過暗號確定是自己人之後,外圍騎士不用上司吩咐,立即分成三隊,後隊散開保持警戒,觀察周圍的情況,前隊前去探查具體情況,中隊靈活機動,隨時馳援隊友。
獅豹騎的坐騎都是草原上的獅類和豹類靈獸,作為草原上的頂級掠食者,他們的速度絕不可小覷,幾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前隊便來到了騎士面前,在迅速觀察情況後,一人翻身下地,幾步來到倒地人眼前,其餘人則是各自戒備。
騎士已經氣絕,看他的身體狀態,死因應該是勞累過度加上刀傷劍傷以及上面塗抹的劇毒,而犄馬此時已經口吐白沫,有氣出沒氣進,沒救了。
趕來的獅豹騎騎士在倒斃人的屍體上摸索一陣,找出一張染血的紙張,小心收起來後摘下腰帶上的小刀,額頭抵著馬首,輕聲低語一句:“長生天祝福你的靈魂,我們在長生天的環抱中再見。”說完,一刀結束了犄馬生命最後的痛苦。
做完這一切之後,那名騎士站起身來,“前方密信!”眾人聞言當即護送他往中間大帳裡趕,只留下兩人處理現場。
在經過層層檢查之後,這封染血的紙張終於送到了狄族族長面前。
狄族族長是一個精瘦的矮個子男人,此時正在用小刀割著火堆上燒烤的羊肉,看著下面的人把紙張送來,伸手就用那隻油膩膩的大手抓過去,任由底下的人進行彙報,他則一邊吃著羊腿一邊閱讀紙上內容。
“靈漿五百鬥,靈源石三千斤,青鋼……”這是一份物資運輸列單,柱山新補充的物資,蠅頭小字足足寫了兩頁,常人光是看一眼怕就要頭暈目眩,狄族首領卻仔仔細細地將列單從頭到尾看了兩遍。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狄族族長忽然哈哈大笑,眼睛
死死盯著列單上的一千斤金絲楠木,“原來所有的物資都是混淆視聽,只是為了掩蓋這一件東西的存在。”
狄族族長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送出這份情報的所有人,全部重賞,標準就按他們摘下一顆四品的頭顱來算!把令兵召來,我要會見除胡族以外的各族族長!”
大帳內的所有人都聞言一驚,但沒有人敢出言反對,低頭領命便去了。
狄族族長依舊止不住地興奮,雙眼望向南邊,視線彷彿穿透了大帳,越過了空間的距離,來到了柱山山巔,“金絲楠木,呵,羅象國皇帝還真是寵武將軍啊,真的把他的棺材給了他。”
“大馬金刀啊大馬金刀,問道人都死了,你這個從沙場中滾過來的怎麼可能還不死?柱山再也擋不住我草原諸族的洪流了!這羅象國的第一份戰利品將由我狄族最先獲得!胡族,別怪我們撇下你,要怪就怪你太強勢,壓得我們抬不起頭。”狄族族長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美好景象,“現在,草原霸主是我狄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