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種風險，我看還是不要去冒了。如果你堅持要做，你就要做好承擔所有風險的準備。”凌曉雲這句話，明顯想撇清所有的不利因素。
的確，在她的心中，並不認為這個病人能搶救成功。
“主任，這樣吧，我與病人的家屬談談，如果他們同意，我就做，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就不做。”
“試試可以，不過，你必須記住我的話。”
“放心，如果有什麼問題，我願意承擔所有的風險。”林琳很清楚，這個年代，醫患關係非常好，以他的經驗，這個時代，是當醫生的黃金時代！
這個年代，病人和他們的家屬都知道，醫生的目的，與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治好病人的病。他們相信醫生，醫生也會為病人竭盡全力。這中間，沒有任何利益瓜葛，目的非常純粹而乾淨。
此時的凌曉雲，是極度矛盾的。
一方面，他相信並認可林琳的分析，但她始終認為，理論上的分析，不代表能搶救這個病人的性命。在這方面，她與陸漢的觀點是一致的。
另一方面，她擔心林琳成功。是的，如果林琳一旦成功，她在科室的威信將會受到極大的打擊。畢竟，整個過程，科室的醫生們都在場。
再說了，對於營州醫學院附屬醫院而言，這是一項前無古人的，開天闢地的新技術。林琳一旦成功，將在醫院裡開啟一片天地。而這，是凌曉雲不想看到的。她最希望的，是可以隨意利用林琳的專業能力，但又將他壓制住。
可是，林琳一旦成功，她凌曉雲將來就不容易壓制住林琳。
矛盾，此刻的凌曉雲，有著一顆極度矛盾的心。不過，林琳可不管這麼多，馬上行動起來。
他將病人的兩個兒子叫到醫生辦公室，並將他們帶到讀片燈旁。讀片燈上，林琳已經放好了兩張頭部CT片。
其實，重生前，林琳每次做這樣的手術，都會與病人家屬進行一番詳細的說明和交流。
“你們看，這一張，是正常人的腦部CT片，中間對稱的、黑色的、像蝴蝶狀的部分，是側腦室。正常的側腦室，裝滿了水，醫學上叫腦脊液。這些水，在CT照片中，表現為黑色，我們叫低密度改變。”
“這一張，是你們爸爸的頭部CT。你們看，你爸爸的腦室裡，裝滿了血。血液，在CT照片裡，不是黑色，而是白色，所以，你們看到的是一大片白色。”
“還有，你們發現沒有，你爸爸的腦室，要比正常人的腦室大很多。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正常的腦脊液是可以往下流的。”
“而你爸爸的腦室，因為出血的血塊，堵住了腦脊液往下流的通道，就像河道的下游堵塞了，上游的水肯定漲起來。”
“可是，腦子裡，沒有空間讓這些被‘困’住的水和血液流走，只會越積越多，裡面的壓力會越來越大，壓力增加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
“到最後，巨大的壓力，迫使大腦組織從高壓區向低壓區移位，大腦就會卡在大腦下方的骨頭縫隙或者孔裡，病人會因此而死亡。這個過程，醫學上叫腦疝。”
“目前，你們爸爸的病情還在繼續惡化，原因就是壓力在繼續增高，任何藥物都無法減輕這些壓力。”
“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在這個地方鑽一個孔”林琳說到這裡，用鋼筆比劃了一下。
“從這個孔裡，放一條引流管進去，將裡面的血液引流出來，同時，將致命的壓力降下來，這是能夠救你們爸爸的唯一辦法。”
“當然，能否成功，干擾的因素很多。比如，病情繼續惡化，失去了搶救時機。又比如，裡面的血塊還沒溶解，引流管無法將凝固的血塊引流出來。”
“總之，不做手術，病人今天很難過得去。做，就有一線生還的希望。當然，最終的決定權，在你們手上。不管你們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會盡我們的能力去治療你爸爸的。”
“我的話，不知道有沒有說清楚，也不知道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我們聽明白了，謝謝林醫生詳細的解釋。既然不做手術就一定死，做吧，不能就這樣等死。成功，是我們的幸運，失敗，是我老爸的命，怨不得誰，更不能埋怨林醫生您。”大哥模樣的人非常果斷，馬上拍板。
“林醫生，你行不行？這樣的手術，風險很大，萬一病人搶救不回來，你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一直在旁邊聽林琳講解的凌曉雲，突然插話。
很顯然，凌曉雲不僅想在醫生們面前撇清責任，也想在病人的兒子面前，撇清她的責任。
“既然主任不同意，我這個做下級的，當然要聽主任的話。”對於凌曉雲的心思，林琳可是看得真切。
“凌主任有更好的治療方法嗎？”病人的大兒子問。
“沒有，林醫生對病情的分析，我是完全同意的。”
“是不是凌主任手下，有其他人可以做這個手術？”
“沒有，能做的，可能只有林醫生了。”
“按凌主任的說法，我爸只能等死嘍？”病人的大兒子的語氣，帶著強忍的怒火。
“理論上是這樣，因為，這個手術的風險太大，也未必能救活你爸爸。”
“既然不做手術，只有死路一條，為什麼凌主任要反對？”
“我不是反對，只是……”
“你是害怕承擔風險，對不對？我們兄弟倆將話撂在這，我們相信林醫生，我們請林醫生為我爸爸做手術。所有的風險，我們兄弟倆承擔。與你凌主任無關，與林醫生，更沒有關係。”
“我這樣說，凌主任明不明白？同不同意？是不是要我們簽署協議書，凌主任才同意呢？”後來，林琳才知道，病人在營州市的地位不低，他的兒子們只是低調而已。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凌曉雲看了一眼一臉淡定的林琳，說：“既然你們如此堅決，林醫生，你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