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素沒力氣了,捏著銀票的手重重落了下去。**她的目光卻一直都在柳扶楹的臉上,眼裡有羨慕也有歉疚。**“今日種種禍事皆因我而起,沈修年或是裴國舅,又或是你,都因我當年種下的因而產生了如今的果,我很抱歉,我並非刻意卻難逃罪責,眼下身死於我而言反倒是圓滿的,禍患本就是該死的。”**她的氣息粗重了些,也更急了些。**只怕是已經撐到頭了。**“還有…還有小心姜言,小心他們派人報復。”**說完最後這一句,好似耗光了她最後的力氣,提起的一口氣再也下不去了。**柳扶楹緊皺眉眼,心裡很亂。**姜素素這些話,總讓她覺得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可她即便想追問,也已經無法從姜素素的口中得到任何,她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姜素素的瞳孔逐漸的渙散,慢慢失去意識。**姜素素睜大了眼睛,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竟想要抬手去抓。**可她沒力氣,便是張口都已經說不出話。**定格在她眼前的,是一張清風朗月的笑臉。**他坐在馬背上,手持長槍。**熠煜生輝,是個燦爛輝煌的……少年將軍。**是被她毀掉的錚錚兒郎,沈修年!**……**柳扶楹親眼看著她嚥了氣,心中不知是酸是澀連她自己都琢磨不清。**這些日子,她雖未刻意去打探姜素素母子的訊息,卻也想過若有一天與姜素素見面會是什麼樣的場面,就是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境況。**“叫…叫人過來先把孩子帶進去。”**她回頭吩咐著下面的人。**再轉身,看見裴舟霧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對門的門口。**他緩步過來,慢慢站在柳扶楹面前衝她伸手。**柳扶楹又看了一眼躺在身前的姜素素,心裡感慨萬千,而後將手伸去裴舟霧的手心裡被他拉著站起來。**她還注意到,裴舟霧的另一隻手中握著一隻信封。**很快,下面的人就把姜素素的屍首及昏睡的孩子都帶了下去。**順著街道遙遙望去,那一整條街都淌著鮮血,全是姜素素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的。**“兩個月前那一晚,你同沈修年到底說了什麼?”**柳扶楹回過頭去問裴舟霧,姜素素今日突然身亡難免叫她疑慮,那沈修年說是進山療養也已經兩個月沒有訊息了,也不曾託人回家報個平安什麼的。**“你看看這個。”**裴舟霧將信封遞給她。**她猶疑著接過,莫名心口鼓動跳的有些厲害。**“過來。”**裴舟霧拉起她帶著她進了他的宅門內,用掌心的溫熱安慰她讓她放鬆一些。**到了他的院子,裴舟霧又拉著她在鞦韆架上坐下。**儘管信封上隻字全無,可她卻已經有直覺,猜到這信是沈修年寫的。**信中開頭兩個字是,阿楹。**看見這兩個字眼,柳扶楹又覺得不對,沈修年對她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何曾有過這樣的稱呼。**“成婚五載,我對你愧疚頗多。”**成婚五載四個字,偏又說明這信就是沈修年書寫的。**“以至於如今連當面同你道歉都覺得無顏,所以寫下這封信不求你諒解,只是希望同你說一些從前不敢說的心裡話。**雖然你我是由利益聯絡在一起,可我卻未曾給過你應有的尊重,這一點,我無法辯駁也確實混賬。**我總覺得這世上無人如我般悽苦,因此裹足不前畫地為牢,做著自欺欺人的逃避姿態。**直至素素重新站到我面前,我才恍若當頭一棒被敲響。**這世上苦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當年為我所害而家破人亡的邊城百姓與將士,還有因我被冤被囚禁的裴舟霧。**素素的出現將血淋淋的往事生生再擺到了我的面前,讓我無法再逃避,也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懦弱與虛偽,若不能及時回頭,勢必會再釀成一出新的悲劇。**當年你的一句話在近幾日來來回回的在我心頭徘徊,你說你看不上我。**是,如今已然連我自己都看不上我自己。**我也不想言傳身教讓我的兒子將來變成一個混蛋。**所以,我得去贖罪。**為當年慘死的百姓與將士,為裴舟霧,為素素,為懷君,也為你。**那一次,我獨自前往宜州祭拜你亡母,其實不止為替你隱瞞你偷偷私會裴舟霧一事,還為了去調查你的身世。”**看到這裡,柳扶楹捏著信紙的手不自主緊了又緊。**身世……她的身世有什麼好調查的?**“不知你是否想過,上京城那麼多的年輕女子,為何我母親沒認錯旁人,獨獨將你認成了當年的許涼音?我也懷疑過,只是起初並不放在心上。宜州一行,我見到了從前照顧我父親的老嬤嬤,軟磨硬泡多番打聽,終於在嬤嬤和你祖母口中得知了真相。**真正柳家庶女柳扶楹早就已經死了,死在了回宜州探親的路上。”**至此。**柳扶楹渾身僵硬,臉色亦是發白。**她不敢大聲呼吸,繼續往下看。**“而許涼音卻並沒有死,當年她也並非是真正落水而亡。**母親和許涼音的生母莊氏在幼時便是玩伴,她們都不是上京城的人,當年父親離京去探親這才認識了她們,而且是父親與許涼音先互生情愫的,只是母親的家世比莊氏要高,父親也是受家中脅迫才娶了母親。只是婚後多年,母親一直未曾有孕,父親也偷偷的去見過莊氏,有了孩子便想納莊氏入府,可母親卻不同意。**後來,許家不知何故破了家,莊氏父母雙亡無處可去。**那個時候,許涼音已經五歲多了,我也已經被母親買回了府養著。**父親知道莊家的遭遇,所以將莊氏接入了沈家,母親卻想著去母留女逼著莊氏離開了沈家,沒多久就傳來了莊氏身亡的訊息,父親的痛不欲生也讓母親著了魔。**知道許涼音對花生過敏,所以母親在湯水裡加了過量的花生粉害的許涼音休克昏迷,而後又將她丟入後院的水池裡造成她意外溺亡的假象,撈上來的時候屍體都是冰涼的,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入棺的時候,老嬤嬤才發現許涼音氣息微弱還未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