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李楚弦正在書房練字,近日他總覺得心神不寧,也不是驚恐的不寧,而是愉悅,心卡在嗓子眼,彷彿跳出來一般,總覺得有什麼好事發生。
他最近也愛上了瘦金體,覺得這種字型別有風骨,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轉折處明顯見藏鋒。
兩個月前他中了殿試第一名,成了新科狀元,父親和爺爺都笑的合不攏嘴,他心情也很興奮,覺得自己仕途有望。
最近他總想起那個看起來特別乖的少年,當年他說自己一定會中,沒想到笑言成真,這種事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今已經是第五個年頭,再忍忍,還有兩年他就來長安,那時他們就可以把酒言歡。
這時,小廝匆匆來報,“啟稟少爺,奴才有要事稟告”
他聽到聲音,面上升起不悅,家裡的小廝何時這麼沒規矩,橫衝直撞,成何體統?
小廝跪倒在地,努力壓抑氣急,道:“少爺,外面有一位公子,自稱是你的故人,讓你去迎接他”
李楚弦聽的心一動,心想難道會是他?著急問道:“那位公子什麼模樣,穿的什麼衣服”
小廝一五一十回答:“那位公子頭帶抹額,銀色發冠,一身藍衣,面容十分和善”
還沒說完,就覺得一陣風吹過,他抬頭一看,少爺竟不見了,他覺得奇怪,明明剛才就在桌子旁。
他急忙起身,退出門外,往走廊一看,只看到少爺的衣角,少爺守規矩的很,今日怎麼如此失態?
李楚弦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躍的更厲害,他沒想到,近日的心神不寧,竟是那位少年來了,一別五年,不知道他的面容有沒有變。
心裡告訴自己,只有到達大門,親眼看到他,才能知道結果。
李楚弦第一次覺得家裡的走廊這麼長,心裡埋怨的很,住宅沒事修這麼大作甚,找人都要跑好久,跑了好一會兒才到門口。
他把手放在門框上,看著階梯的人,彷彿不相信一般,他身上揹著一個長布條,包裹的很好,讓人看不出裡面是什麼。
他的臉依然同五年前一樣,沒有絲毫變化,面板白皙,眼睛大大圓圓,裡面的光采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特別招人喜歡。
他不確定的開口,喊出那人的名字,“思追,是你嗎?”
陳清然自那小廝進府稟告後,一刻鐘也沒有人影,就把身子轉過去,面對街道,因這條街都是文官所住,來來往往也沒有幾個人,有些出府採買東西的丫鬟瞧見他,都露出小女兒姿態,他心裡迷惑,難不成這些姐姐都喜歡小奶狗款式?
這時,聽到記憶中熟悉的聲音,他轉身,對著門口的人道,“楚哥哥,一別五年,你可安好?”
李楚弦聽少年甜甜的聲音,這才確定真的是他,飛快的從臺階跑下來,一把握住藍衣少年的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聲音強忍住顫動道:“思追,你來了”
陳清然點頭,露出溫柔的笑容,回道:“嗯,我來了”
緊接著,李楚弦突然放開陳清然的手,後退幾步,作了一揖,欣喜道:“思追公子,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陳清然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作揖,彎腰低頭道:“楚公子,可別見外,是我唐突上門拜訪”
兩個小廝看見眼前這一幕,不解的撓頭,自家少爺這是怎麼了,臉上的痴漢笑是怎麼一回事……
李楚弦扶起少年的手,把手放在他背後,帶著他進府門,臉上是怎麼也止不住的笑意,整個人都樂呵呵的,“思追,你不知道,看見你的側臉,我就如同做了一場夢,你現在打我一下,記得要重重,看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陳清然無奈一笑,抬起手用力一掐,少年立馬吃疼,“呀呀呀,可以了,不用那麼重,既然這麼痛,說明我沒有做夢”
陳清然看著少年欣喜的臉色,內心吐槽:這傻呆樣兒是怎麼做上狀元的,難道是作弊,可他雖長在泥濘,心地確卻是十分善良,難不成這就是傻人有傻福,那他的福氣也太好了吧!
李楚弦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人畜無害的思追“表弟”對他的吐槽,相反還很雀躍的同他說話,“祖父和父親去上朝,還沒有回來,不過他們回來看見你,鬍子鐵定翹上了天”
“你不知道,爺爺這幾年思念你的緊,日日都要看你的畫像,有時我都懷疑,要是我出遠方,他都不會如此掛念我”
聽完這段話,陳清然覺得心情跟吃了蜜一樣,就覺得被人掛念的感情真好,就像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親人,付出的感情都是熟人,還可以被一位老者這樣惦記著,她覺得很幸運。
聽到李楚弦吃醋的話,她立馬安慰:“說什麼胡話,你不記得爺爺為了找你,特意去紅河鎮開客棧,在他心裡,你也是特別重要的存在”
李楚弦饒頭,嘿嘿一笑,“我自然知道,可是你知道的,就是忍不住有點羨慕”
剛說完,李楚弦急忙拉住陳清然的手,陳清然不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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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楚弦吩咐下人道:“快去正安堂準備艾草和火盆,一刻鐘之內準備好”
陳清然:“???”
李楚弦看見這個小迷糊疑惑的表情,解釋道:“你從遠方回來,所以要跨火盆,用艾葉滴水,你別擔心,很快的,剛才在大門我沒反應過來,如今在正廳也是可以的”
“你等等,我娘聽見我這麼大的聲仗,估摸著也快來了,孃親比我懂這些,一會兒你就聽隨她的話”
又想到思追這還是第一次同孃親見面,怕他不好意思,補充道:“思追別擔心,我娘是將門女子,為人豪爽的很,她見到你第一眼,肯定就會像我們一樣喜歡你”
陳清然內心有點悲傷,她想到她的孃親,她的孃親為人處世雖說不似將門人的豪爽,可她真的是一位特別好的孃親,特別護著她,犯錯只是小懲罰。
可……以前那個不寵著她呢?可現在,又有誰會寵她呢?
在大周時,她有哥哥,二叔一家的疼愛,還有那麼多青梅竹馬,因她年齡最小,都會寵著她,就連羅霆那小胖墩,每次打架也會不著痕跡的讓她。
在九天時,夥伴雖不如在大周時多,捉弄太傅也是她自小愛做的事,九天的氛圍比大周好太多,待女子也格外寬容,還有外婆,那個慈祥的老婦人,總會溫柔的對她說:“寧安,別睡啦,該起來讀書寫字了”
鏡花水月一場空,若不是她經歷過一切,聽著世人的評價,她有時都懷疑自己,究竟以前是一場夢,還是現在仍在夢中?
看著花園裡的月季,十一月份,天氣冷的刺骨,可它不怕嚴寒,依然綻放花朵,對李楚弦道:“我三月去過一次江南,還做了一首詞,你聽聽。”
“鶯初解語,最是一年春好處。微雨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休辭醉倒,花不看開人易老。莫待春回,顛倒紅英間綠苔。”
聽到陳清然的詞,李楚弦仔細品味,把久逢之喜壓在心底,良久才道:“思追,別感嘆時光荏苒,你還年輕,還能壯志凌雲,還能愛世間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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