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無他事,就此退朝。”說罷,皇帝拂袖一揮,心情甚好地離開。
眾臣各自議論著也散了,白穆川與幾個交好一道退出大殿,蔣國公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不曾移開。
小皇帝年紀尚小,不是個難對付的主,可偏偏獨具慧眼,竟找了白穆川此人來做盾牌。看來,往後大計,又多了一個需要對付的人。
那日李清秋在皇帝寢宮中跪了半日,趙澈始終沒有露面,倒是元義被差了過來,打發憐兒把李清秋接走了。
往後三日,趙澈再沒出現在她面前。他不罰自己,也不表任何態度。就這麼把她晾著,權當空氣了。
可對李清秋來說,這才是最難捱的。君心難測啊,君心難測。
狩獵日前夜,子影倏忽便落在了李清秋房簷上,兩聲鳥叫。
李清秋輕車熟路開了窗戶,放他進來。
“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你的白哥哥叫我來的。”
“穆川哥哥?是不是阿澈出了什麼事?”想到白穆川現在為趙澈做事,聽到這個名字,李清秋第一想到的不是白穆川如何,而是趙澈如何了。
子影無奈看著她,嘆道:“你們這些人啊,當真是一團麻線,煩不煩?不關皇上什麼事,是你的白哥哥,叫我來帶你走的。”
李清秋一愣:“帶我走?”
“嗯。”子影正了神色。“明日便是皇家狩獵日,你這副瞎樣子,料想皇上也不會帶你去。明日我便安排你打扮成太監模樣,跟著隊伍去圍場。”
“然後呢?”心中猜出了個大概,李清秋竟是意外的冷靜。
子影繼續道:“圍場戒備森嚴,不過白穆川已經為你留了一條出路。狩獵一開始,你便跟著我走,然後離開圍場,離開皇宮,再也不回來。”說到這兒,他忽然柔情滿目望著李清秋:“從此往後,天涯海角,逍遙快活,都不要再記起這傷情舊事。”
罷了卻是忽然又被自己惡心到了一般打個哆嗦,解釋道:“這便是你白哥哥的原話了。唉,痴情如他呀。清秋,你今晚就準備準備。”
李清秋只覺得異常冷靜,卻是又心亂如麻。
自己在宮中的窘態,眾人皆笑,卻是隻白穆川一人記在心上,還願冒著欺君之罪為她尋一條出路。這一份深情,她是此生都難以還盡了。
可為什麼,他們都是這樣,從不問一問自己,便擅自認定或決定了什麼?
趙澈是這樣,連白穆川也是。這兩個人,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個任人擺布的布偶娃娃。
子影見她不語,疑惑:“你在猶豫?”
李清秋看他一眼,卻是問道:“你說,我該不該離開?”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反倒真的像是個布偶娃娃了。子影被她眼中的無措晃得一愣神,說話也有些磕巴了。
“我覺得白穆川對你一片痴心,可皇上雖看著冷淡,心中總歸也是有你的你走或不走,其實都行”
說了等於白說。子影有些懊惱,撓撓頭,忽然福至心靈,知道了該怎麼回答。
“清秋,皇上是一國之君,心裡有你,卻不止有你。在這宮中,他不能時時守著你,保護你。你若是覺得委屈,便離開吧。”
這一句話,李清秋心中頓時雲開霧散。昨日墨染的奏本,又在眼前浮現。
許久,她痴痴一笑,道:“是啊,阿澈已經很累了。”
他為治國平天下累,為自保累,哪裡還能抽出心思來,再放在她李清秋身上?就算阿澈願意,李清秋也不忍。
那麼,幹脆就讓他輕鬆一些,也讓自己輕鬆一些。
李清秋道:“若要扮作太監,你總得找一套太監衣裳來給我穿吧?”
第二日,號角大響,皇家狩獵隊伍浩浩蕩蕩從宮門出發,去往獵場。皇帝與皇後的轎子走在最前,其後便是後宮妃嬪們,走在兩邊的是浩浩蕩蕩的護軍隊伍。至於各位王公貴族,則是從各家出發,自有護軍相隨,到了時辰,便在圍場相集合。
一路從皇宮北門行至後山,便是碩大的圍場了。白穆川一直隨在趙澈轎子一旁,卻是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盡管除了人頭,什麼也瞧不見。
為了以防趙澈認出來,李清秋被扮作太監,安排在了隊尾的一眾太監公公之中,負責提著狩獵之中所需茶水點心。
片刻之後,終於在圍場聚齊了。
趙澈坐於高臺之上,身邊便是一襲華服,豔麗而不失威嚴的蔣皇後。再往旁側的眾妃嬪即使再打扮地花枝招展,卻是無一個能比得過蔣皇後姿容的。
高臺之下便是各位王爺貝子以及王公大臣和家中女眷了。
紛亂之間,趙澈偶一抬眼,便見秦陽王攜一少年隨從進場,向著自己走來行禮。
不等他說話,趙澈便擺擺手,雖心中煩擾,仍是顧全大局,笑道:“不必了,今日大家就隨意一些。”
秦陽王一笑,道:“那臣在賽場上,也便不與皇上客氣了。”
趙澈也笑:“那是自然。”說罷便不再理他,卻是不知為何,目光被秦陽王身後那少年隨從吸引了去。
這個少年眉眼之間的淡然和犟氣,總覺得像極了一個人。
離開始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蔣皇後自知圍場之內無人能與她相媲美,也無人能像她這般伴於君側,心情便甚好,四下瞧了瞧,忽然發覺眾嬪妃之中似是少了個人。
那個最會巧言令色,矯揉造作的瀾茹。平日裡也是她最纏著自己說盡好話,怪不得覺得今日有些冷清了。
於是回過頭,多嘴問了一句:“皇上,今日怎的不見瀾茹那丫頭?”
聽到這名字,趙澈便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異光,隨即恢複平常。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卻是反問:“瀾茹是誰?”
這一問便問得蔣皇後心中一驚。後宮之事盡在她掌控之中,各妃嬪的一舉一動,都第一時間傳進她的耳朵裡。瀾茹分明是見過皇上,甚至與他交談甚歡過的。
如今細細一想,倒忽然覺得這個瀾茹,沒有訊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