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之中。
因為秋獵的原因,宮中走了大半的人,一時間各處都比往常清靜了不少。
李清秋雖然臨行前叮囑過奶孃,務必將孩子看緊,不叫出一點差錯。奶孃也應聲了,可如今主子不在,好容易有個偷懶的空閑,又覺得未必會出什麼岔子,便自己在廚房煮了些平日裡吃不到的好吃食,坐在屋裡享受起來。趙霓裳無聊了,便獨自蹲在門外耍著泥土,捏小人玩起來。
玩了不知多久,忽然一雙穿著黑靴子的腳站在了眼前。趙霓裳抬頭一看,是個一身黑衣,連臉上也蒙著黑布的人。
小孩不知好惡,只滿心好奇,問道:“你是什麼人呀?”
那人在趙霓裳面前蹲下來,越過她看了看房中,奶孃吃飽喝足了,正撐著頭打瞌睡。
來人眯著眼睛,輕聲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呀?”
趙霓裳在他身上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便如實道:“娘親和哥哥隨父皇去打山雞打野兔了,裳兒還小,不能跟他們一起去。”
來人點點頭,又道:“那裳兒一個人悶不悶?無聊嗎?”
趙霓裳噘嘴想了想,回頭看看屋裡,道:“悶。奶孃也不和裳兒玩。”
來人忽然朝她伸出了手:“那要不要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這下趙霓裳似乎想起了什麼,站起身後退了兩步,終於警惕起來,問:“你是誰?娘親說了,如果有人要帶裳兒走,一定不要跟著去。”說罷竟是轉身要跑回去。
來人一急,幹脆一把將孩子又抱了回來。趙霓裳這下又急又怕了,開口便要大喊,那人幹脆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俯在她耳邊小聲道:“噓,不要叫。哥哥不是壞人,裳兒乖,是你父皇派哥哥來接你的。”
一聽父皇,趙霓裳漸漸安靜下來,可看著那人的眼神還滿是懷疑。那人無奈,伸手從腰間取出了一塊令牌給趙霓裳看:“認不認得這個東西?”
趙霓裳一看,立刻便認了出來。那人見她眼神閃爍,便松開了手。趙霓裳道:“這是父皇的小牌子,舅舅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那就對了。”來人松一口氣,苦口婆心,“這下小公主該相信我了吧?這小牌子的意思啊,就是見令如聖面,持有者可以在宮中隨處行走,無人敢阻攔。你看,皇上這般信任我,我還會是壞人嗎?”
趙霓裳歪頭想了想,並不能想得多深,當下便點點頭,相信了那人的話。
那人道:“這下小公主可以跟我走了嗎?你哥哥在圍場中可是玩得很高興哦,又可以騎馬,又可以看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怎麼樣,想不想去看看?”
他這麼一說,趙霓裳果然動心了,一雙頗好看的大眼睛裡閃著亮晶晶的光,喃喃道:“騎馬,小動物”忽然拉起來人的手問,“那有小蝴蝶嗎?小鹿呢?娘親說小鹿可好看了,還有長長的角呢!”
來人微微汗顏,連連點頭道:“有,都有。小公主快跟我走吧,再晚一些,小鹿可就都被射光啦!”說著已經抱起來孩子,又心虛地往房中一看,那奶孃竟是已經伏在桌上徹底睡去了。
趙霓裳還在問:“射光了是什麼意思?”
來人一面腳尖點地借力躍起,一面直言道:“就是殺死了。”
趙霓裳不幹了:“我不要看小鹿被殺死!它們那麼可愛,怎麼能被殺死呢!嗚嗚你果然是壞人”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人抱著孩子越過宮牆,眨眼便消失了。只留下趙霓裳一串哭聲,不久也便消散了。
待幾個宮人急匆匆找遍了整個秋水苑不見小公主身影,這下才慌忙推醒了奶孃。然而又有什麼用,不過多了一個人慌罷了。
昭陽殿。
冬苓急匆匆走進房中,卻看到蔣亦蕾正坐在床頭發呆。她忙道:“娘娘,您怎麼還坐著啊?國公大人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我們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蔣亦蕾有些呆呆地看著她,問:“來不及什麼?”
“當然是”說到一半,冬苓又想起她分明是知道的,便不再多言,幹脆上前自己幫她收拾了起來。
“娘娘,您就聽國公大人的話吧,現在這種情況,繼續留在宮裡對您沒有好處的。奴才幫您把幾件重要的收拾衣物都收起來,其他的,就都擱下吧,以後也都用不著了。”
蔣亦蕾坐著看冬苓忙活,也不幫忙,也不阻止。
冬苓收拾了半晌,包起兩個包裹放在蔣亦蕾面前,見她還不為所動,幹脆跪在她面前勸道:“娘娘,奴婢求您快走吧。您還坐在這裡,是在期待什麼嗎?”
期待什麼?
蔣亦蕾看向她,目光終於有了一些細微的動靜。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國公大人這麼做,也是為了保您啊。到時候整個皇宮都會改朝換代,皇上更是就算不死,也再也回不來了。您還守著這昭陽殿做什麼呢?”
蔣亦蕾喃喃:“是啊,守著做什麼呢?”
一段日子的頹廢,如今她整個身形都消瘦了不少,本來想著皇上看到了,能可憐她,能迴心轉意。那樣的話,她就能重新在這後宮之中站起來了。
可如今看來,是連這後宮也要沒了。她一直以來的自我摧殘,忽然就沒有了意義。
越想下去,越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笑話。黑黝黝的眼底終於升起了一股恨意。她死死抓住了冬苓的肩頭,惡狠狠道:“為什麼父親要造反?為什麼他要破壞本宮的計劃?為什麼皇上眼裡只有李清秋?為什麼本宮堂堂皇後,要靠折磨自己來換取皇上的同情和可憐?”
冬苓被抓得肩膀生疼,忙伸手安慰道:“娘娘,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只要咱們現在出了宮,以後有的是風光的時候,再也不會受苦了!娘娘,皇上不值得您為她這麼難過!”
蔣亦蕾哪裡聽得進去,一把松開冬苓,兩行淚水便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