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
南都荔妃所住的鸞藻苑中,周梧鏘正在榕樹樹洞裡藏著,擺弄母親留給他的那隻尾戒。這是一個玳瑁做的尾戒,戒指內面刻了他們東吉的文字,周梧鏘自小跟隨母親學習東吉文字,安熹語和東吉語都可以流暢地應用。
這尾戒上寫的字是“逝者不死,亡靈永生。”
他撫摸著戒指,想到母親的慘死,心中慼慼。
正在這時,一個明朗的笑臉出現在樹洞洞口,“找到你了!”
此人正是荔妃的女兒,安熹的二公主寥汀。
周梧鏘正想著母親的事,頭朝裡用袖子擦去眼淚,在鸞藻苑,他要學會偽裝,正如在太學一樣。只有在他自己創造的小天地裡,他才敢有片刻的放鬆做回自己。
再回頭時,已經換上一副笑臉。
“寥汀姐姐,有什麼事嗎?”
寥汀盯著他手上的玳瑁尾戒,“這是什麼東西?給我看看!”寥汀命令道。
她是高傲的公主,對於周梧鏘這個突然搬進來的弟弟,更多的是主人對待物品的關係,周梧鏘就像她的大號玩具,當然,這個玩具的一切都是屬於她的。
寥汀伸出手去,等著周梧鏘主動將戒指交到她的手上。正如他將自己得到的父王賞賜一一上交一樣。
但這次周梧鏘沒有。他背過手去,將戒指藏在身後。看向寥汀的眼神竟有一絲怨毒。
“這是我母親給我的,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寥汀姐姐就不要拿了吧。”
自周梧鏘住進來後,寥汀提出的所有要求他都照做,這次居然當面頂撞她,讓她十分不快。
“你母親給你的?”寥汀插著腰守在樹洞洞口,傲慢地說“父王說過,湛妃染瘟疫,所有東西你都不能留,你居然私自留下,信不信我去父王那裡告你一狀?”
她邊說邊又伸出手,“不想讓父王知道就給我,我玩夠了就還給你。”
周梧鏘不說話。他不想讓父王知道,也不想給寥汀。
“好,那我現在就去告訴父王。”寥汀說著拔腿就走。
周梧鏘從樹洞鑽出來追上她,攔住寥汀的去路。
“不要去,寥汀姐姐,求你。”他在寥汀這,那個頑皮開朗的孩子早已學會了低聲下氣。
“那把戒指給我看看,我就看一眼。”她周寥汀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周梧鏘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心,“可別弄丟了。”
寥汀將戒指用食指和拇指捏著,對著太陽看了一看,“切,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破玳瑁做的,我母妃那這些東西都算是垃圾,不入流的次等貨,你母親還當個寶貝似的傳給你。”
說罷,朝陰溝裡一丟,“染了瘟疫的人的東西我可不碰,一會兒還要去洗洗手。”戒指本就是小物件,被寥汀一丟,骨碌碌滾到草叢裡看不見了。
周梧鏘心頭驀地升起一團無名之火,他怒視著寥汀,咬牙說道,“周寥汀,我母親才沒有染瘟疫。”
寥汀只見過低眉順眼如哈巴狗一樣的周梧鏘,從未見過他發火,有些心虛,一時愣在原地,“呵,不是染瘟疫是染什麼?好笑。”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你還我戒指!”周梧鏘拉住她。此時四下無人,正是隆冬,南都雖在南方,綠草已變黃,玳瑁戒指混在青黃一片的草皮中,更不好找了。
“把你的髒手拿開,誰知道你那染了瘟疫的母親有沒有把瘟疫傳給你!”寥汀想掙脫他的手,可週梧鏘死命抓住她的衣服就是不松。寥汀用盡全身力氣向後倒去,周梧鏘手一滑,寥汀向後栽倒,好巧不巧,後腦正磕在池塘邊的石頭稜上,登時殞命。
周梧鏘又驚又怕,上前檢視寥汀傷勢。寥汀的後腦已經碎了,腦漿湧了出來,像夏天宮裡做的甜豆花。寥汀是荔妃娘娘唯一的孩子,是這鸞藻苑的掌上明珠,要是知道跟他在一起玩的時候死了,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他打量了下四周,此時沒有一個人在旁,嬤嬤們知道他們兩人一處玩耍,寥汀又不喜人打擾,於是便沒有跟來。
這是鸞藻苑的一處偏僻後院,有深深的池塘,奇形怪狀的大樹,長而曲折的連廊,還有一個個枯樹樁。沒事的時候,自己喜歡藏身在這裡一個人消磨時間,可總被寥汀打擾。
現在怎麼辦?周梧鏘的大腦一片空白。戒指!他想到了秀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宮中混不下去的時候,就去茹德港找老三。
彷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他不再懵,把寥汀塞進之前自己藏身的樹洞裡,又蓋上一些枯草,之前的大石頭那裡,他用破木桶從池塘舀了些水,把地上的血跡沖洗乾淨。自己則去草皮那細細地尋找玳瑁戒指。
找回之後,便以出宮找伴讀沈從為由去了茹德港。
他一個細皮嫩肉的半大孩子走在茹德港的碼頭,被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販夫走卒,水手縴夫打量著,心中惴惴不安。
從將寥汀放進樹洞的那一刻,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老三,只在碼頭繞來繞去。一個還算正常的男人扛著大包經過,他想向人家打聽,男人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停都沒有停。
討生活的人根本無暇理他,有時間的流浪漢他不敢招惹。
他做夢都想不到,十年之後,這片碼頭上所有人聽到他二皇子的名號如同天神降臨。
最終,他鼓起勇氣,對在牆角曬太陽的麻子臉問道,“大哥,請問您知道茹德港老三嗎?”
麻子瞧了瞧他,眼皮無力地耷拉下來,碰了碰身邊的兔唇男,“老三?哈哈,他找老三。”
兔唇男嘴唇裂開,一邊的裂縫直達鼻底。他輕哼了一聲,不只是笑還是冷哼,發出兔唇才有的嗡嗡聲,“你找老三幹什麼?”
雖然這兩人一個怪似一個,周梧鏘還是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躬了躬身,作了作揖。
“是秀萍讓我來找他的。”
麻子同兔唇男收起了剛才的不屑,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半大孩子,“秀萍,老三的婆娘秀萍?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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