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孝文回答說顧雪柔來找我回家。
顧雪瑩簡直難以置信,氣哼哼地用力扯著顧雪柔的胳膊,把她拉到一邊兒,指著她鼻子氣道:“你是不是傻?再敢過來找他看我捶不捶你?”
“我找哥哥怎麼了?”顧雪柔不忿,反抗說道。
“他是你親哥嗎?你天天跟個粘皮膏藥一樣——”顧雪瑩心裡好多話沒法跟這頭小倔驢說,也解釋不清,她把後面什麼男女有別的話都嚥了進去。她其實也不是那麼在乎男女之別,王爽養大的女兒,這方面看得透透的。但是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就看不得顧雪柔整天蒼蠅一樣圍著江孝文,是關心妹妹嗎?也不全是,她一天想揍這倔驢一百遍,關心她個屁啊!
“他就是我親哥!起碼比你親!”顧雪柔特別生氣,對顧雪瑩剛才那句話介意極了,倔勁兒上來就猛地伸手推了顧雪瑩一把,轉身跑到江孝文身邊拉著他就走。
江孝文卻沒動,他看著被妹妹氣走的顧雪瑩,微微皺起眉頭,對小倔驢說道:“幹嘛那麼對你姐?”
顧雪柔懂江孝文的不高興,她剛剛那樣對自己姐姐,很好很好的好孩子江孝文當然看不慣了。她以前從沒怕過江孝文,但是這會兒看他皺起了眉頭,心裡卻隱隱地生出一種擔憂。她知道自己媽媽和姐姐的這個家不對,她們家不正常,她們的那個活法讓所有正經人家都瞧不起她們,所以她特別自卑,她雖然才六歲,但是已經自卑好幾年了——從能聽懂別人的話起她就這樣了。
她們是跟小江哥哥還有小江哥哥的爸爸完全不一樣的人,而小江哥哥之所以現在還跟她親近,對她好,也不過是他不知道自己家的情況罷了。
她忍住了所有痛斥顧雪瑩惡行的話,小聲說:“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了。”
江孝文看她道歉,心裡高興了點兒,他喜歡她聽話,這方面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孩兒,於是安慰顧雪柔道:“道什麼歉?我又不稀罕你道歉。下次對你姐有個妹妹的樣子就行了。”
顧雪柔心想那也要顧雪瑩有個姐姐的樣子啊,嘴上卻不敢跟江孝文這麼說,只點頭:“那我再也不跟她吵架了。”
她越是溫順,江孝文心裡越是喜歡,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通常都有個做大哥的夢,江孝文因為妹妹孝萱的緣故經歷過最痛苦的失去,所以在顧雪柔身上額外有耐心。他很有大哥範兒地叮囑道:“你還小,不懂得尊重長輩。以後越來越大,要記住對長輩要有禮貌,不然你會吃虧的。”
顧雪柔心想顧雪瑩算個什麼長輩?顧雪瑩就是個最討厭的大臭蟲!她聽江孝文說這些話的語氣,簡直跟那天他爸江偉君一模一樣,她心想小江哥哥是不瞭解自己家的人什麼德行,所以才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她只在心裡這麼想,並不把這些話說出來,還對江孝文點頭如搗蒜,答應得一臉誠心誠意:“好的哥哥,我記住了。”
我記住了,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能記住,對我來說,這個世界沒啥比這個更重要。
出了學校大門,顧雪柔猶豫著步子,想方設法拖拉著,明顯不想回家,因為回到家裡她就要跟江孝文分開了。她不能讓江孝文去自己家,而江孝文在沒有周阿姨陪同的情況下,又不肯給她補習。江孝文看出她的依依不捨,反正時間還早,回家的路上走路十分鐘就有個城市公園,他幹脆對她說:“要不——我帶你去公園玩一玩?”
顧雪柔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幾次公園呢,腳步立馬不拖拉了。公園裡這個時間人很少,還沒有放學,根本沒幾個人來。江孝文一心想讓顧雪柔開心,陪著顧雪柔坐了旋轉木馬,小火車,小飛機,這些專案對他這個年齡的少年來說太過童稚,不過他看顧雪柔開心,自己也就跟著玩,到了該回家的時候,玩得滿頭大汗的顧雪柔伸出手來,抱住了江孝文的腰,嘴上依依不捨說道:“我不想回家,我還想玩啊。”
“下次再來,現在回家。”江孝文不通融地答,顧雪柔在他面前十分柔順聽話,一點兒熊性都沒有表現出來過,所以江孝文也就越來越像個霸道的大哥,對她該寵就寵,該兇就兇。
顧雪柔果然嗯了一聲,聽話地跟著江孝文向家裡走,走著走著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高興起來,對江孝文說道:“哥哥我明天比賽,你過來看啊?”
江孝文驚訝地問:“你比什麼賽?”
“跑步,我參加三個專案呢!”顧雪柔被小吳老師報名三個專案的時候,還驢性發作大逆不道地拒絕,後來被冒著青春痘的小吳老師收拾服了,但她嘴服心不服,一直心中耿耿。這會兒看著江孝文,卻覺得自己被逼著參加這些比賽,好像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江孝文想了想,明天是週五,下午都是社團活動,加上班主任最近也逢週五在區裡進修,也不是沒有辦法偷跑出來看她比賽。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是好好學生的自己,會對顧雪柔的事情這麼上心,甚至到了為了看她比賽逃避社團活動的地步。他不敢百分百應承,模稜兩可地說:“決賽都是下午吧?我盡量過去看看。”
顧雪柔瞪大了小眼,心想糟了,只看決賽,小江哥哥這是拿定了自己一定會闖入決賽嗎?可萬一她進不了決賽怎麼辦啊?
她帶著這種擔憂,晚飯都沒吃好,拿著許久沒有打架的奧特曼和芭比讓它倆跑了半天的步,晚上做夢都是自己拼了命地跑,就怕進不了決賽。第二天她參加的第一個專案是五十米,她因為太著急,槍沒響就沖出去了,小短腿搗騰得特別歡實,被特意盯著她的小吳老師追上去薅了回來,訓她道:“著什麼急?再搶跑就被罰下去了!”
顧雪柔也怕被罰下去,要是江孝文知道她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了,得有多失望啊?她老老實實地站在起跑線上,眼睛看著發令的老師,結果眼看著發令老師放槍了,她沖了出去,跑了半天才發現旁邊沒人,原來剛才是個啞炮!
她沮喪得原地就蹲了下去,旁邊幫忙的老師和高年級同學全都被她逗得前仰後合,連小吳老師都忍不住呲牙樂,不明白今天這孩子怎麼了,著的哪門子急啊?
顧雪柔沮喪地走回來,連著兩次都沒跑成,對她心理打擊很大,第三次發令槍明明響了,她還確認地看了一眼發令的老師。急得小吳老師在旁邊大吼:“快跑啊!”她才恍然沖了出去。小短腿搗騰得跟風車似的,後來居上,一鼓作氣地追過了前面的幾個同學,第一個沖過了終點。
應該能進決賽吧?她看著旁邊記錄成績的老師,在心裡想。小吳老師已經追了過來,開恩似地鼓勵她一句:“跑得不錯,休息一下,一會兒一百米接著上。”
“老師我能進決賽嗎?”顧雪柔只關心這個。
“我咋知道。好好跑你的得了,關心這個做啥?”吳老師說。
“我哥下午要來看我比賽啊。”顧雪柔擔心地叫喚,早知道這樣,昨天不對小江哥哥說自己今天比賽就好了,真是悔不當初。
小吳老師聽了,看她小鼻子小眼兒都擠到一起去了,笑了一聲道:“這比賽有什麼可看的?等區裡舉辦比賽的時候,讓他去看看還差不多。”
“我又不去區裡比賽,看啥啊?”顧雪柔犟嘴,還區裡比賽?那不定要怎麼訓練呢,累死累活的圖啥啊,她又不是傻瓜。
小吳懶得理她,他了解這小孩兒,小姑娘屬死狗的,踢一腳才能動一下。
一百米顧雪柔跑得比五十米好多了。二十五米折返跑是一次性決賽,她還拿了個全校第一,把鐘老師樂得夠嗆,抱著她誇了她好幾句。等到上午比賽進入尾聲,公佈下午決賽名單,全班才發現顧雪柔竟然一個人進入了全校低年組的五十米和一百米的決賽,那可是女生兩百八十多人裡選出來前八個啊!
這個從開學起就在班級裡毫無存在感的小胖子,紮紮實實地出了一把風頭。中午班級裡很多人都過來跟顧雪柔說加油。她從沒試過被這麼多人關注,午飯都多吃了一碗,這還是她自從減肥之後,第一次放開量吃。
下午江孝文一進來,她就看見他了,可惜當時她在檢錄處檢錄,只能隔得遠遠地用力朝他揮手。江孝文顯然是從球場上過來的,還穿著汗衫和運動短褲,長袖的籃球服被他披在了肩上。他旁邊站著一溜穿著同款籃球服套裝的男生,都個高腿長,看樣子應該都是他們籃球社的。
小學的運動會,進出管理並不嚴格,今天就有很多家長和校友過來參觀。江孝文同桌常小右還是從這裡畢業的,跟體育老師很熟,毫無阻礙地一夥少年就晃了進來。眾人都是給江孝文面子,齊刷刷來看他口中的“妹妹”比賽,及至發現檢錄處拼命招手的顧雪柔,沒等別人說,常小右先嘴賤道:“不是吧,江孝文,那是你妹妹?”
江孝文正看著顧雪柔,沖她握拳給她鼓勁兒,眼看顧雪柔沖著自己跑了過來,心想這丫頭還真是,馬上比賽了還非要過來幹嘛啊?“咋啦,就是我妹妹。”他一點兒都不否認地說,他帶這個孩子將近半年了,在自己心裡她就跟親妹妹一個樣。
常小右和一眾少年全都盯著越跑越近的顧雪柔,看她個子小小的,還是有些胖,小鼻子小眼貌不出眾,跟身材高挺帥氣的江孝文一點兒都不像。旁人還只是笑,聶雲霄見過顧雪柔幾次了,對她熟悉一些,笑話江孝文道:“都認了妹妹了啊?江孝文你還真喜歡這小丫頭,要我說,你要認幹嘛不認她姐姐?”
“她姐誰啊?”常小右問。
“顧雪瑩啊。”聶雲霄回答。顧雪瑩在他們學校的知名度實在是高,一眾少年全都知道她,想到顧雪瑩那漂亮得一臉霸氣的容貌,再看看跑到跟前的美女妹妹,眾人當中最沒譜的一個哎呦臥槽了一下說:“這也差太多了!江孝文你啥眼光認妹妹不認姐姐?”
這句話被顧雪柔聽見了,她最討厭別人拿她跟她姐姐比,她說不清原因,就覺得聽見這種比較就鬧心。她犯脾氣的時候肥嘟嘟的臉就拉著,長得不好看,神色還不善,引得一眾輕浮年紀的少年哈哈大笑。
江孝文氣得挨個踢了一腳,喝止道:“滾一邊兒去,好端端地氣她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