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意底定的時候,滾刀肉的本質顯露無疑,這裡的老師可不像她原來的學校班主任鐘老師,對學生講什麼循循善誘以德服人,說了她兩次她不聽,就讓她站到教室外面去,順便把她的菜也丟在她旁邊兒。
顧雪柔對自己覺得做得對的事兒,就死犟死犟的,站在教室外,雖然也挺難過,但是她一邊兒難過一邊兒不改,當初她怎麼一邊兒捱打怎麼一邊兒跟王爽較勁,現在就怎麼跟這個她不服的班主任來。第一節 課下課,班主任老師問她想好了沒,想好了就進教室去,她搖頭,特光棍地說我沒想好;第二節課班主任老師過來問,她還是那句話,光棍的程度有增無減。班主任也是個年輕剛畢業的,拿著這個城市稀爛的薪水,管別人家的熊孩子,耐心愛心什麼的不能說沒有,只是快要磨沒了。
班主任心想既然你這麼光棍,那就接著站著吧。
顧雪柔站了一個上午,中午她覺得好歹算是個階段性勝利,拎著自己的菜打算找個地方歇著,這時候身邊兒一個鳥悄鳥悄的聲音湊上來,對她說道:“你可以問問那個王阿姨,看看她讓不讓你把菜放在她那兒?”
顧雪柔回過頭,看見一個小男孩兒,個頭兒還沒有她高,站在自己身後。
顧雪柔問他:“你跟我說話?”
這小男孩兒好像點了點頭,又好像沒點,因為他根本不看顧雪柔,連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有抬起來,脖子像要斷了似的垂著。顧雪柔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啊?”
小男孩兒這才嗯了一聲,抬了一下眼睛,長得還挺好看,顧雪柔心想,跟個小兔子似的好看。這小兔子一般的小男生指著大門口的地方說:“那邊兒有個看門兒打掃衛生的王阿姨,你問問她放她那兒?”
“為啥?她是你家親戚?”顧雪柔問。
小男孩兒搖頭,神情靦腆,像是不太敢跟顧雪柔說話。他先跑了,一直跑到學校門口等著顧雪柔,到她拎著青菜走過來,他帶著她走進門衛室,裡面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阿姨和看門大爺,見了這個小男孩兒,那位老阿姨就笑了:“杜徵宇來,我兒媳婦兒給我從老家帶過來的米花糖,給你一塊兒。”
杜徵宇接過來,對老阿姨說:“王阿姨,顧雪柔她早上買菜,能放你那兒嗎?”
王阿姨看著站在門口的顧雪柔,顧雪柔這張臉乍一眼看去,要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看什麼看”,要用五個字兒,就是典型的“再看我揍你”。不管是眼神兒還是線條,都氣勢騰騰的,尤其是一雙眯眯眼愛睜不睜掃過來的時候,讓人覺得這孩子脾氣特別不好。
王阿姨看在杜徵宇的面子上,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然後她跟杜徵宇說:“最近陳東有沒有打你?”
顧正宇聽見“陳東”兩個字,臉色暗了暗,他搖搖頭,轉身走了。
顧雪柔拎著菜,跟杜徵宇隔了五米遠,杜徵宇一直把顧雪柔帶到了王阿姨放打掃用具的雜物間。他伸手一拉,這間屋子顯然平時都不怎麼上鎖,杜徵宇一拉就開了。他指著裡面對她說:“你早上買了就放進去,王阿姨不會動你的東西,放學了你記得拿回家就行了。”
顧雪柔心想這倒是方便,既省錢了,又免得被班主任那個死變態罰站。她特高興地把自己的那兜子菜放進去,拍拍手,有點兒高興,看了一眼這個叫杜徵宇的問:“你認識我?”
杜徵宇小聲嗯了一下,“我們倆一個班。”
顧雪柔嚇了一跳,好說歹說她也來這裡兩三個月了,這馬上都要放暑假了,她怎麼不知道班級裡有這個人啊?
“我看過你跑步,你跑步真快。”杜徵宇說著,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顧雪柔,男生竟然有個小兔子一樣的眼神兒,還真挺奇特。
顧雪柔說了句謝謝,她話少,天生的不愛拉拉扯扯。那個杜徵宇卻像是很想跟她說話,來來回回地抬起小兔子一樣的眼睛看著顧雪柔,可是看顧雪柔邁著大步仰著脖子走路的架勢,他又不敢說了。
回到班級,他倆座位竟然只隔了一排,斜著前後座,顧雪柔睜大了眼睛看著斜前方的杜徵宇,對著回過頭來看向自己的杜徵宇,她破天荒地尬笑了一下——這實在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幾個月了,她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前桌。
從那天之後,她記住了這個杜徵宇,記住之後發現真不怪自己記不住這人,他也實在太沒存在感了。杜徵宇幾乎從不抬頭看老師,也從不發言,一整天下來聽不見他說一句話,而一旦下課鈴聲響了,他就趴在桌子上,動都不動一下。
真奇怪,顧雪柔心想,這家夥是有毛病嗎?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古怪。
暑假要來的時候,考試什麼的特別多,顧雪柔原本稀爛的成績,到這個爛校之後倒葉門門過得去,數學還是優秀。那天數學老師照樣入門考,前座傳過來給杜徵宇的卷子,杜徵宇沒接住,手一滑全都掉在地上了,杜徵宇連忙彎下腰去撿,剛好顧雪柔站起身接前面傳過來的卷子,一眼就看見杜徵宇露出來的校服下烏青的腰。她皺了皺眉,她自己紮紮實實一週五天地練拳練了近兩年,看了一眼就覺得那傷像是被人打的,她想到那天那位王阿姨說的話,心想莫非是那個叫陳東的打的嗎?
放學時她拿了菜出了校門,她知道杜徵宇回家的路,遠遠地走在杜徵宇後面,一直跟著杜徵宇走到他家的樓下,上了樓,也沒看到有人欺負他,顧雪柔就自己回家去了。
因為她留了心,加上夏天穿的衣服薄,第二天她在杜徵宇的脖子上發現了一片新的青紫,這片傷顯然是昨天晚上他新增的,因為在此之前絕對沒有,而杜徵宇顯然怕人發現,大熱的天穿了一件帶領子的長袖襯衫,熱得身上都是汗也不肯脫。
小兔子一樣的眼神兒,是被人打怕了吧?顧雪柔趁著中午午休,把杜徵宇拉出來站在走廊上,指著脖子問他:“你被人打了嗎?”
杜徵宇驚訝地看了一眼顧雪柔,又連忙移開,隔了一會兒他點了一下頭,說:“是我哥。”
“你哥?”顧雪柔對“哥”這個字眼兒特有好感,她一聽見“哥”這個字兒,就想到江孝文,怎麼會有“哥哥”打弟弟這種事兒啊?
“不是親的,他姓陳,我跟我姐姓杜。”杜徵宇說。
顧雪柔聽說姓陳,就知道一定是那天王阿姨說起的陳東了,她不認識什麼陳東,但是對哥哥打弟弟這種事兒,特別反感。她當年雖然也跟自己姐姐顧雪瑩打架,但是從來都沒有出現把身體打得青紫這回事兒啊?她倆最多也就是互相撓道血口子什麼的。
她正想問這個陳東怎麼回事兒,就聽見身後有人跑過來,掠過顧雪柔,根本沒容顧雪柔反應過來,面前的杜徵宇已經被人一下子推倒在地,那個推人的還揚起腳,照著杜徵宇踢了上去。
這特麼是學校的走廊,竟然也有人打架?顧雪柔瞪大了眼睛看著打人那廝,見是個十一二歲的男生,比自己高了足足一頭多,長得有些強壯,一臉的囂張跋扈,一邊兒打杜徵宇一邊嘴上罵道:“曹尼瑪的你還敢出來?我不是跟你說了在學校別讓我看見你嗎?”
杜徵宇太瘦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肚子上被踢了一腳,疼得臉都白了。
顧雪柔張大了嘴,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兒欺負人的,從沒管過這種閑事兒,一時之間也沒什麼經驗,就沖過去用左手——她沒敢用右手,照著陳東肚子打了一拳,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痛感,但是足夠讓他住手了。
陳東果然住手了,他有點兒不敢相信地看著顧雪柔,發現不過是個比自己還矮一頭的小女生之後,氣得對她威脅道:“你他麼找死啊?”
顧雪柔極討厭別人對自己說“她媽的”這三字經,這讓她想起她討厭的媽媽王爽。她向上翻著眼皮,盯著陳東,一年前她揮拳三百下擊穿教練手持的踢板時,用的就是這樣的眼神兒,她人狠不多話,只問他:“你不怕死可以打我一下試試?”
杜徵宇慘白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拉住顧雪柔,對她說道:“別跟他打架,你女生打不過他的。”說完這句話,杜徵宇把顧雪柔推到自己身後,對陳東說道:“我今天是出來上廁所,明天我肯定不出來了,這事兒跟顧雪柔沒——”
陳東欺負杜徵宇顯然都欺負出慣性來了,這麼一個打了不敢還手的小兔子一樣的孬種,最容易激起陳東這種人性格中的惡來,他根本聽都懶得聽杜徵宇講話,揚手就要揍他一個耳光。這陳東站得這麼近,滑步側踢一腳就能撂翻的距離,偏偏因為今天顧雪柔穿的是校服裙子,不方便抬腿,她退而求其次,幹脆欺身上前,擋在杜徵宇前面,左手在前,右手在後,一前一後分別擊打在陳東的右肋和脖頸處,陳東應聲而倒,栽在地上。
顧雪柔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地的陳東,對他說道:“服了嗎?”
陳東脖頸上捱得那一下非常沉重,也是這一下把他打得心驚膽戰,他躺著的位置恰好能看見顧雪柔裙子裡下光光的兩條腿,他不過瞅了一眼,根本沒敢瞅第二眼,就被顧雪柔發現了。陳東看這個惡女眼皮一翻,就知道不好,他才不傻,剛才捱了那兩下實在太專業了,那個出拳的速度和力道挨一次就知道這惡女是練過的!
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當著學校其他同學的面他不敢討饒,只指著顧雪柔,做出一副虛張聲勢的樣子,一溜煙跑走了。
杜徵宇看著跑走的陳東,一臉的不敢相信!
他看著顧雪柔,小心翼翼的眼神兒,像是看著自己的偶像。
作者有話要說: 入v了,一次更新三章,以後如果順利,就每天更新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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