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她問,手機上項鏈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讓她也挺擔心。
“我在跟人談事情,一時走不開。”江孝文說道:“你回酒店去,吃飯都在賓館的餐廳就行了。我關照了他們的趙經理照顧你,你在那個酒店的所有消費直接掛賬,一律不用你支付。”
顧雪柔嗯了一聲,他的聲音有些急促,手機的背景音也很嘈雜,感覺上似乎他所處的位置離抗議的人群並不遠。她問道:“哥這邊兒有人抗議,你談完事情繞著點兒走,行嗎?”
江孝文只叮囑她趕緊離開,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顧雪柔收起手機,拍拍練功服上的灰塵,站起身想要走。小男孩兒從麵包上抬起頭,看著顧雪柔說道:“姐姐,你走了?”
顧雪柔點頭。
“我也想回家。”他眼睛有點紅了,像是要哭的樣子。
想回家得找你爸爸啊,找我沒有用,顧雪柔看著他的紅眼圈兒,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心疼了。她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站在小男孩兒身邊兒,伸出手對他說:“那我帶你去找你爸,讓他帶你回家?”
小男孩兒嗯了一聲站了起來,抓著顧雪柔的手,就要跟她走。後麵店裡的老闆看了,比劃著對顧雪柔說道:“找啥啊,那個站在最高地方的那個男的,就是他爸。”
顧雪柔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男的站在一個像是牆頂的地方,特別高,正慷慨激昂地沖人群講什麼呢。她松開小男孩兒的手,讓他接著坐在馬路牙子邊兒上,自己向著那個男的走過去。
她走到一半兒的時候,她手裡的手機響了,又是江孝文,“你怎麼還沒走?”江孝文的口氣特別沖,她一接通就劈頭蓋臉地問她。
“有點兒事兒啊,馬上就走了。”顧雪柔一邊說一邊朝那個人走過去,周圍的聲音特別嘈雜,她捂住一隻耳朵,盡力想要聽清江孝文的話。
“現在就走!”江孝文的聲音很急,不知道他急的什麼,耳中聽見他挪開桌椅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她周圍的人突然動了,那個站在大牆上的小男孩兒父親突然振臂一呼,不知道喊了一句啥,抗議的人烏泱泱地向著大門沖過去,把顧雪柔卷在裡面,裹著向裡走。
她抬臂撞開兩個擠著她的男的,眼睛瞅準旁邊的一個石墩子,撞開幾個人沖了過去,脊背緊緊地靠著石頭站著,等所有人都沖進去了,她才從石墩子後面繞出來,看一眼便利店門前,卻見那個小男孩兒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不見了。
“他媽來了,接走了。”大腹便便的老闆搖著蒲扇,說道:“你剛過去,他媽就來了,領著孩子就走了。”
那挺好,比自己媽強,顧雪柔心想。
“八成是不要那個男的了。”老闆指著抗議工人消失的方向說,一邊說一邊搖頭:“那個大門也挺奇怪,都關了這麼長時間了,從來沒開啟過。怎麼今天人圍了這麼多,就突然開啟了呢?”
我哪知道啊,抽風吧,不然就是看那些人圍在那裡怪可憐的,顧雪柔心想。她害怕江孝文電話再打過來,不跟這老大爺聊了,轉身向著那個名字大吉大利的酒店走過去,半個小時之後那個麵包消化的差不多了,她起步勻速跑,四十分鐘之後回到酒店。到了房間她先喝一大杯水,進洗手間沖了個澡,把沾滿麵包渣的牙洗白白,然後坐在床上拿出手機,給江孝文發了個資訊,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酒店了。
江孝文過了很長時間才回複道:“知道了,好好待著。以後跑步不許往那個方向跑!”
顧雪柔答應了,放下手機,開啟電視開始看。
中午她去餐廳吃,一進餐廳的門,果然就有個自稱姓趙的經理過來,跟她說江少吩咐過了,讓她隨便點,想吃什麼盡管吩咐他。顧雪柔對江少這個詞有些消化不良,總覺得這倆字讓自己想起來夜場裡,那個被一眾人渣圍在中心的江孝文。
他有名字,江孝文,好好地叫什麼江少?帶著一股渣味。
她翻開餐單,圖她都沒見過,也全都沒吃過。她飯量大,愛吃肉食,看了半天,找了個肉最多的烤鴨,湯也是肉的,西湖牛肉羹,點心跟藝術品似的,不點對不起自己咕咕叫的腸胃,就來了一份兒鮮蝦燒麥,米飯瞅著墨西哥炒飯又是香腸又是肉末外加辣椒醬的特別熱鬧,意思意思只要了一份兒。
她點完了,旁邊的趙經理在終端上開好了餐單,順口就問了一句:“江少下來再上菜嗎?”
“他下來幹嘛?他不在這兒啊。”顧雪柔內狹外寬的眼睛看著這個經理,奇怪地問。
“那這個——你是打算這頓吃完了,剩下的打包帶回房間吃嗎?”趙經理露出上排八個牙齒的職業笑容,問顧雪柔。
顧雪柔暗暗地嘖了一下,心想這些人啊,真是!她不解釋,只嗯了一聲。等菜上來,她當著餐廳裡六個唐裝的漂亮小姐姐,兩個黑絲絨制服的端莊大姐姐,外加一個深藍西裝的餐廳大哥哥的面,吃光了餐桌上的所有食物,嚇她們一頓狠的。然後在趙經理一臉莫名其妙看上去有些複雜的笑容裡,在賬單上簽了顧雪柔三個毛毛蟲一樣的大字,起身走了。
她在桌遊室玩了一輪,因為吃得有點兒飽,酒店附設的健身房她就沒進去看,站在游泳池邊兒上看了一會兒別人游泳,看了兩眼,打了幾個大哈欠,有點兒困了。昨晚一共睡了不到五個小時,沒睡夠的後遺症現在顯出來了。
她回到房間,撲到大床上,破天荒地大白天睡起覺來。
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在摸她的臉蛋,她素來警覺性高,立即睜開眼睛,見江孝文坐在自己旁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顧雪柔放下心,又閉上眼睛,隔了一會兒又睜開,看著他,問:“你今天幹嘛去了?”
“談事兒。”他說,眼睛依然看著她,看還不夠,伸出手在她脖子上來回扒拉兩下,似乎在打量她有沒有受傷。
“那個地方不太安全,你以後別去了。”顧雪柔說道。
江孝文聽她關心自己,眼睛亮了一下,很高興地嗯了一聲。然後他從床上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兒說:“我去換衣服,晚上哥帶去你玩。”
“去哪兒?”
“朋友開的一家店,裡面有幾樣東西挺好玩的。”江孝文說道。
別又是什麼夜店吧?顧雪柔在心裡想。上次那些警察竟然搜出了那麼多的毒品和違禁品,配合她那個晚上在大廳裡見到的群魔亂舞,那瘋瘋癲癲完全非正常狀態的人群,讓她對夜店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她眯細了眼睛看著江孝文,江孝文已經起身向外走了。他身上的衣服很正式,像是跟人談生意的裝束,背影看過去,他一邊走一邊解著領帶和襯衫釦子,出門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已經把領帶扯下來了。
莫名地覺得這個樣子的哥哥帶著一股稚氣,她心想,看著順眼多了。又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她才跳下來,到浴室解決一下民生問題,對著鏡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短毛。外間的門一響,江孝文竟然又進來了。
他身上換了一件雪白的t恤和綠色沙灘褲,腳上夾著夾趾拖鞋,頭發不像剛才一樣規規整整地攏在後面,而是有些隨意地耷拉了下來,看上去比先前要好看。顧雪柔看到他這一身熟悉的打扮,小時候的記憶瞬間盈滿腦海,根本剋制不住對他的親近,沖他笑了一下。
江孝文喜歡她笑,看見她笑,眼神都不一樣了。伸出手拉著顧雪柔出門,顧雪柔其實特別不好意思這麼跟他手牽手,她太高了,已經不適合讓他這麼牽著了,如果還是小時候,她自己就會把爪子塞他手裡,哪裡用得著他自己抓。可她扯了幾回,都扯不脫,江孝文根本不肯撒手,也只好由他抓著了。
這次是江孝文自己開車,開了一個小時,到了郊外一個射擊場。江孝文跟顧雪柔剛下了車,場子的大門就開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從門裡出來,一眼看見江孝文,連忙一溜小跑迎過來,嘴上笑著說:“今個什麼大喜的日子,咋把你這個財神爺給等著了?”
江孝文跟他握手,指著顧雪柔說道:“我妹。侯哥。”
顧雪柔忙叫侯哥。這侯哥看見顧雪柔,打量了兩眼,沖她點了點頭,然後對江孝文說道:“到我這兒帶著妹子的,江少還真是第一個。”
“沒地方放,只能帶她過來。”江孝文看了她一眼,說道。
這個沒地方放可真不咋好聽呀,顧雪柔在心裡想,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帶我來出差的,對別人又講這樣的便宜話,不酷啊哥哥。她一言不發,跟在江孝文後面進去了。裡面地方挺大,分兩個區,江孝文帶著她去的基礎靶場。在裝備區就能聽見砰砰的聲音,顧雪柔挺納悶這是個啥聲音,她還沒意識到射擊場這三個字的意思。
等到她進去了,平生第一次摸到了槍,真槍,眯眯眼兒都瞪圓了。
對一個理想職業是警察或者是大兵的人來說,摸到槍簡直就跟餓紅了眼的時候手裡被塞了塊饅頭一樣啊,顧雪柔興奮得心怦怦地跳,手都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