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糾察查到了，我會被通報的。”她說。其實她們學校的管理一直都非常嚴格，這次也不知道江孝文怎麼給自己請的事假，竟然會得到導員的特批。
“不會被通報，也不行嗎？”他問。
“你要給我走後門啊？”顧雪柔問他：“對了，這五天你怎麼給我請的假啊？我們導員從來沒有這麼好說話過呢？”
“給你請假走什麼後門啊？我就說你外公病危了。”他答，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外公成了她外公了。
顧雪柔想不到他竟然是這麼請的假，知道他不是那種無事咒自己外公的人，既然說老人家病危，那就應該是真的病危了，她小聲問：“他的心髒問題很嚴重？”
江孝文點了點頭，看她一臉的擔憂，沖她笑了一下說道：“沒事兒，我跟他不算親，我不傷心。”
可你明明現在就挺傷心啊，眼神都變了，顧雪柔在心裡想。
“我只是想到我媽媽和孝萱了，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唯一的一個還記著每年清明和忌日給她們掃墓的人了。他要是沒了，這世上就又少了一個念著我媽媽和孝萱的人了。”
顧雪柔嗯了一聲，想要安慰他，可是不知道如何安慰，畢竟病危的外公什麼的，也沒耽誤他浪了五天。“那天在墓地，我看見你媽媽和妹妹的墓了，修得特別好，佔了向陽那邊兒一大塊兒地方。”顧雪柔沒話找話，少了一個人想念他媽媽和孝萱什麼的，那就自己頂上吧。從小她就不願意他傷心，只要能不讓他傷心，不管是什麼事情她都願意做，現在也是一樣。
“我爸和許令慧修的，原本不在那兒。”江孝文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神情突然有些冷，也似乎沒了談興。他腳下加速，車子向著顧雪柔的學校開去。
顧雪柔回校之後換了衣服，跑去跟領導銷假，還寫了一份情況說明。導員拿了看都沒看，只說了她一句：“記住將來自己是要當個警察的人，別搞特殊化！這次我不追究，下次誰來說情都不行，知道嗎？”
這次是誰來說情我也不知道啊，顧雪柔心想。她把自己的這身警服看得特別重要，對自己的這次表現也很慚愧，滿臉通紅地接受了批評。難得她心大，心裡慚愧的時候聲音也特別宏亮，跟導員道歉：“對不起老大，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
導員斜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說道：“知道就好，再有一次我可沒這麼好說話。”
顧雪柔入學以來，真沒幹過這麼跌範兒的事兒，她特慚愧地再次道歉。晚上杜徵宇過來看她，十多年沒見了，他本人比照片上的還要帥氣，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特別陽光。顧雪柔特意沒吃晚飯等他，她從宿舍裡跑出來，同寢的幾個同學一起沖到陽臺上，看見樓下的杜徵宇，哎哎哎地好一通起鬨。
杜徵宇看見樓裡跑出來的修長秀挺的女孩兒，都不敢認這是當年肥矮兇悍的顧雪柔。這容貌變化實在太大了，那道細縫眯眯眼因為臉上沒了嬰兒肥，眼角窄眼尾長的形狀，配上小內雙，顧盼之間特別有神，臉部正中鼻子挺直，雙唇個性十足，一看就知道她還跟小時候一樣是個正直倔強的女孩兒。
這張臉特別特別地像顧叔叔，杜徵宇心想，自己媽媽想念了十二年的顧叔叔。“小柔，你——也變太多了啊？”杜徵宇驚喜地道。
“你也是啊。”顧雪柔笑著說，看著比自己高出一截兒的杜徵宇，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小時候你可比我還矮。”
“男生後長。”他笑著說，很高興自己比顧雪柔高了：“我現在一米八二。”
顧雪柔也笑，看見杜徵宇讓她從心裡往外高興。人和人之間能不能處得來，真的有特別的氣場，即使中間隔了十來年了，她看見杜徵宇也依然一見如故，就好像這十多年一直跟他像姐弟二人生活在一個房簷下似的。她帶著他出了校門，找了個學校旁邊兒的串串兒店，顧雪柔請客，東西還沒擺上來，跟現在的絕大多數大學生一樣，顧雪柔杜徵宇倆人先照菜，再合影，然後才開始大吃特吃。
一邊兒吃一邊兒說著十年間的事兒，顧雪柔才知道分別的這十來年，李麗李阿姨竟然一直不肯再婚。而且聽杜徵宇的意思，原因竟然是李阿姨一直都沒有忘了自己老爸。
“讓李阿姨忘了吧，我媽那個人不好惹，千萬別惹她。”顧雪柔說道，雖然這麼多年了，自己也長大了，但是她還是每次想起自己老媽就嘆氣。
“顧叔叔跟你媽媽複合了啊？”杜徵宇問，想到當年那個打上門來，兇悍無比的女人，簡直不敢相信好脾氣的顧叔叔敢跟那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怎麼可能啊！”顧雪柔跟吃了炸子兒似的嗓門立即就大了起來：“我爸寧可打一輩子光棍也不可能再跟我媽在一起！”
“那也就是說，顧叔叔現在還單身呢？”杜徵宇問，小時候顧鯤鵬對他們一家三口特別好，他對自己親生爸爸幾乎沒有印象，後來的繼父簡直就是個畜生，而他們跟顧鯤鵬在一起的時間雖然只有兩年多，但是那段時間裡顧鯤鵬對待他和姐姐杜清雨，跟親生的沒有什麼兩樣，“那可以讓顧叔叔跟我媽媽繼續在一起啊！”杜徵宇特別高興地說。
“怎麼可能啊，我媽怎麼可能放了我爸！”顧雪柔說到這裡，想到自己媽媽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大嘆其氣道：“我爸被惡霸霸佔了，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媽了。”
“可你說他倆不是沒複合嗎？”杜徵宇不懂地問。
“是沒複合啊，可他倆本來就沒離婚。”顧雪柔說，一邊兒說一邊兒搖頭：“我媽說了，她這輩子也不會離婚！我爸想要恢複單身找別的女的，除非她死了。”說到這裡，顧雪柔一攤手：“不過，他倆也不是夫妻，我爸不肯真正地跟我媽複合。他倆就是兩個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但是就是不睡在一起的光棍。你還別說，我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特別詭異。”
當然詭異了，怎麼可能不住在一起，杜徵宇心想。雖然只在十多年前跟王爽有過短暫的接觸，但是這位顧雪柔的媽媽給十歲的杜徵宇的印象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是驚豔。這世界上的女人多了，美女也多，但是像那位阿姨那樣美得囂張跋扈不加控制的，他一個都沒有見過。顧叔叔這麼多年一直沒離婚，早就說明一切了。至於小柔說他們不是真的夫妻？那是不可能的，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晚上偷偷摸摸在一起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顧雪柔以為他們還單身，只能證明那對兒夫妻偷偷摸摸幹夫妻間的事的時候，在防著顧雪柔。
“對了，那天我見到你姐姐杜清雨了。你知道她竟然在給誰工作嗎？”顧雪柔睜大了細眼睛問杜徵宇。
杜徵宇聽見他姐杜清雨的名字，一臉的不以為然，說道：“我知道。給江孝文嘛。”
顧雪柔奇怪地看著他：“你知道啊？”
“她費盡心力進入億楓公司，就是為了江孝文。”杜徵宇說道：“我姐喜歡江孝文，當初就喜歡。你猜她當初考大學為什麼非要來帝都？”
為了江孝文嗎？顧雪柔有些心驚地想著，如果是的話，這位清雨姐姐的心機好深！因為這意味著當初小江哥哥去深市，就已經被她看上了。
“就是為了能跟江孝文一個學校！只是她成績沒有江孝文好，沒有考上自動化專業，但是她還是跟江孝文上了同一個大學。”說到這裡，杜徵宇笑了一下道：“江孝文大三那年她上的清大，你還記得嗎？”
怎麼會不記得啊，那天自己剃了個大光頭，杜清雨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後，這邊兒自己爸爸正張羅著拿出所有的積蓄，還要再多打一份工供她讀大學呢，那邊兒杜清雨甩手就是一個嘴巴抽在自己爸爸和李阿姨的臉上。她用斷絕母女關系、甚至不讀大學的法子，逼迫自己爸爸和李阿姨分開了。
“她從那一年開始，生活的一切都開始圍繞著江孝文開始規劃。江孝文是清大他們那一屆的風雲人物，不說他在那個學霸雲集的自動化專業裡的學習依然優異，就是他的外形，還有家庭背景，都讓他身邊圍了一大堆的人。我姐費了好幾年的心機，也沒有走入江孝文身邊的圈子。”說到這裡，杜徵宇笑了一下，像是對她姐姐的鑽營不以為然，說道：“最後她竟然想到去應聘他們公司的秘書！怎麼想的呢？你說她好端端一個清大的高材生，去當伺候人的秘書，她是不是瘋了？這幾年我知道她簡直就是江孝文身邊一個打雜的，她甚至還有江孝文公寓的鑰匙，連他衣服送洗這些事兒，都歸她管——老實講，我有時候真不懂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顧雪柔聽到這裡，咬了一大口的鴨脖子咽不進去了，看著杜徵宇說道：“那你姐這麼喜歡江孝文，要是最後得不到他，會傷心壞了吧？”
“我看她註定要傷心了。”杜徵宇搖頭道：“對了，我聽我姐說，你這些年都沒跟江孝文聯絡過，憑空消失了。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我還以為你會當他的死忠當到死呢。”
看來杜清雨沒有跟徵宇談起，自己跟江孝文賓館胡天胡帝的事兒，顧雪柔不知道怎麼地鬆了口氣。如果是別人，她其實不太在意，但是對方是杜徵宇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小時候保護他成了習慣吧，總想在他面前保留一點兒自己偉大光明正確的形象。她不答這個問題，只道：“我那是小時候不懂事兒，現在我誰的死忠都不當，要當就當我們警察隊伍的死忠。我告訴你徵宇，我將來是要當個特別棒的警察的。”
杜徵宇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兒笑，他笑得時候嘴角邊有個酒窩，特別漂亮：“這樣也好。看在你中間這麼多年都沒跟江孝文聯系過，現在又這麼說的份兒上，我提醒你一句，離那個江孝文遠點兒。”
顧雪柔看著杜徵宇，不太明白地問：“怎麼了？”
杜徵宇一臉的不屑，輕聲說道：“別問我，我剛跟你重逢，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我只是覺得，小柔你這麼幹淨的人，最好別離那些埋了吧汰的玩意兒太近。小心弄髒了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