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斯比羅餐館就代表了人類飲食文化的最高峰。”
科斯坦揚了揚一邊的眉毛,然後開始吃眼前那塊浸在渾濁肉汁裡的肉。盤子裡沒有半片配菜,縷縷熱氣蒸騰而起,裹著淡淡的誘人肉香,鑽入他的鼻孔。科斯坦的嘴巴裡不禁湧出口水。他緩慢而認真地咀嚼著一小片肉,像在分析一首複雜的莫紮特交響曲。他先咬住一塊肉的脆脆的外皮,然後兩頰用力,帶血的肉汁便從半熟的肉裡面滲出來,肉汁非常清淡,卻讓人心滿意足。這種味道簡直難以形容。
他剛嚥下一塊肉,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再吃一塊,一塊接一塊。不過他還是努力控制住自己,沒有一口吞下所有的肉和湯,而是細細咀嚼,充分享受每一日無與倫比的美味。直到把盤子裡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他才發現兩人用餐時一句話也沒說。科斯坦提起這點,拉夫勒說:“享受美味佳餚時,難道不是‘無聲勝有聲’嗎?”
此時此刻,科斯坦開始以另一種眼光重新打量這間古舊、昏暗的餐館,以及其他默默進餐的食客。“你說得對。”他謙卑地說,“一切盡在不言中。我為剛才不禮貌的懷疑道歉,你對斯比羅餐館的贊美絕無半點誇張。”
“哦。”拉夫勒高興地說,“這只是一部分而已。我不是跟你提過這家店的招牌菜嗎?很可惜我們今晚沒有口福。和本店招牌菜相比,今晚的菜簡直不值一提。”
“不會吧?!”科斯坦驚呼道,“那是一道什麼菜?是黃鶯的舌頭,還是獨角獸的肉?”
“都不是。本店招牌菜是羊羔肉。”
“羊羔肉?”
拉夫勒失神了一兩分鐘,回過神後回答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對本店招牌菜的看法,你一定會認為我瘋了。我一想到它就無法自已。既不是多肉的排骨,也不是緊實的小腿肉;而是世界上數量最少的一種羊身上的肉,這種羊叫做艾米斯坦羊。”
科斯坦皺起眉頭:“艾米斯坦羊?”
“這種羊的産地在阿富汗與俄國的交界處,數量極少,幾近滅絕。這是斯比羅告訴我的,我猜只有高原能養育出這一小群僅存的極品羊。斯比羅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得到了運輸這批羊的權利,艾米斯坦羊肉便上了他的選單。你只能在這家店吃到這道菜,而且我告訴你,這道菜隔很久才供應一次,想吃到它只能憑運氣。”
“其實,”科斯坦說,“斯比羅可以做個菜品預告嘛。”
“不做預告的道理很簡單。”拉夫勒說,“這個城市裡到處都是貪吃鬼,一旦訊息走漏——肯定會走漏——那些人就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一窩蜂地擁進店裡,他們會愛上這道菜,然後取代現在店裡的這些老主顧。”
“你的意思不會是……”科斯坦反駁道,“在整個城市——甚至在世界範圍內——只有目前坐在店裡的這幾個人知道斯比羅餐館吧?”
“差不多。只有一兩個常客現在不在店裡,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難以置信。”
“就是這樣,”拉夫勒以略帶威脅的口吻說,“每位常客都小心地保守這個秘密。而且,從今晚接受我的邀請起,你也要自動擔負起這項保密義務。希望你能守信用。”
科斯坦的臉紅了。“我以在您公司的職位作擔保。不過我只想問一個問題:保守秘密,不讓更多人享受這道精美食物的意義何在?”
“你知道洩露秘密會帶來什麼後果嗎?”拉夫勒憤怒地說,“這家餐館會擠滿傻乎乎的吃貨,整晚埋怨為什麼沒有烤鴨配巧克力醬。你能忍受那種情景嗎?”
“不!”科斯坦立刻表示贊同,“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沒錯。”
拉夫勒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靜靜地說道:“我一個人生活,這並非我所願。你聽起來或許會覺得奇怪,覺得我不正常,但我內心深處確實這麼想,在這個冷酷而不正常的世界裡,這家餐館就像個溫暖的避難所,是我的家人和朋友。”
科斯坦從未見過上司的這副模樣。此時,他不再是蠻橫的上司,也不是多事的上司,而是寬大壯碩的身軀裡糾結著無數悽苦的可憐人。
02
之後的兩個星期,應拉夫勒之邀去斯比羅餐館已成為一項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