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辭宛如遭到了晴天霹靂,一動不能動,腦袋好像都已經鏽住了。葉青盞溫熱的氣息貼著耳朵掠過臉頰,淡淡的香氣燻得他有點發暈,他整個人被圈在葉青盞的懷裡,背靠著他的胸膛,能感受到那裡有力的心跳。
葉青盞第一次抱住秋燕辭,心裡真是又忐忑又欣喜,感受著懷裡柔韌的身體,他真是幸福得要暈過去了。他知道,像秋燕辭這樣的人,必須要適當的猛攻才能真正被攻陷,他另一隻手也攬住他的腰,恨不得再啃上幾口。
秋燕辭脖子都紅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葉青盞已經把他的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腦袋不停地蹭來蹭去。他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用胳膊肘狠狠地向後頂去,葉青盞一躲,竄得比猴子還快。秋燕辭不罷休,抬腳照著他胸口踹去,葉青盞生怕這一腳下去自己得沒半條命,嚇得連忙大喊:“別打別打!我其實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的!”
秋燕辭怒道:“看什麼看!打死你就什麼也不用看了!”
抬腳再踹,這下葉青盞沒躲,秋燕辭反倒一愣,他也怕這一腳直接給他踹死,堪堪收回力道,結果被葉青盞得了空隙,一把抱住那條還沒收回去的腿。
原本因為半路收力就重心不穩的秋燕辭被葉青盞這麼一抱,身體徹底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葉青盞大驚,松開抱著他腿的手轉而張開雙臂去抱住他的身體,身子用力地一轉,試圖讓自己先著地。
然而他失敗了。兩人都側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葉青盞的雙臂仍然抱著秋燕辭,一瞬間以為自己被摔散架了。秋燕辭在即將要倒下的一刻就恢複了理智,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葉青盞努力不讓自己受到傷害,這一點秋燕辭能明顯地感受到。他好像忘記了剛才葉青盞對他做出了多麼曖昧的動作,也忘記了摔倒是因為什麼,剛才的憤怒好像消散了一樣,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感動。等到兩人倒地以後,他迅速地爬起來,看了看葉青盞疼得扭曲的臉:“你沒事吧?受傷了?”
“沒事……”葉青盞也爬起來,雖然有點疼,但是沒什麼大礙。
秋燕辭見他手腳伶俐,放了心,才想起剛才都是因為葉青盞兩人才摔在一起的。他想發火,卻發不出來。
葉青盞有點歉疚,笑嘻嘻地看著秋燕辭:“恩人,對不起,你沒摔疼吧?”
秋燕辭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脫下了外衣,準備睡覺。
葉青盞迅速爬到床上,等秋燕辭到了床邊,手剛碰到話本準備拿起來的時候,葉青盞一把抽過,秋燕辭盯著他,不知他要幹什麼。
葉青盞笑道:“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我這裡有更好玩的,恩人你要不要看?”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本和剛才差不多大小的書。
秋燕辭不知道他又耍什麼花招,但看他從懷裡掏出來,顯然是蓄謀已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就什麼也不想看了。
結果葉青盞硬把書塞進秋燕辭的手裡,笑得十分真誠。秋燕辭狐疑地看了一眼書的名字,叫《兩相歡》,翻開看了看,竟出奇的是一部自己沒看過的話本。
然而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等到他隨手翻到十頁之後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畫,一幅兩人纏在一起,抵死纏綿的春宮圖。
秋燕辭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葉青盞看準時機,逃命般的跑到了屏風後面哈哈大笑。
“葉青盞!”秋燕辭咬著牙,手中的書差點就被他撕成兩半,他就知道,葉青盞絕不會有什麼正經的時候!他惱羞成怒,一把將書擲向屏風後葉青盞伸出的腦袋,葉青盞從來沒有這麼快的速度,書擦著他的頭發飛到了牆上,險些把牆打穿了。
秋燕辭真的生氣了,自己本打算不理會他,他卻變本加厲,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屏風那裡,葉青盞笑道:“恩人,你別生氣啊,我就是開一個玩笑。”
秋燕辭冷笑:“玩笑?好啊,開了玩笑,就要想好有什麼後果!”
秋燕辭抬起手,還沒有下一步動作,葉青盞就被嚇得奪門而逃,秋燕辭追出去,突然想起葉青盞怕黑,僅餘的一絲理智把他拽回,他四下望了望,沒看見葉青盞,他逃命的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秋燕辭有點擔心,大喊:“葉青盞!回來!”
無人應答,秋燕辭有點慌了,四下尋找:“葉青盞,我不打你,你快點回來!”秋燕辭久久聽不見葉青盞的應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當他打算叫人時,他終於發現了跌坐在地上的葉青盞。
“葉青盞!”秋燕辭跑過去,“你沒事吧!”
葉青盞冷汗涔涔,渾身發抖,但他還是強裝鎮定:“沒……沒事。”
秋燕辭二話不說,將他扶起來,把他拖回了屋裡。暖黃的燈光包圍著葉青盞,他一瞬間從被黑暗溺死的邊緣救了回來,腿依然發軟,栽倒在床上喘著粗氣。
秋燕辭有些愧疚:“對不起,我……”
葉青盞輕輕地拉住他的手:“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
秋燕辭坐在床邊,沒有反抗:“真的沒事嗎?要不要請大夫?”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別擔心。”葉青盞覺得自己有點丟人,明明是要逗逗秋燕辭的,結果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秋燕辭卻沒有要嘲笑他的意思,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葉青盞的關心,已經超過了對他的厭惡。
葉青盞道:“一起睡吧,明天就好了。”
“嗯。”秋燕辭躺在床沿,心想,今晚就先睡在這裡吧。
葉青盞還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開,秋燕辭也就任由他去了。然而事與願違,秋燕辭淩晨的時候就被胃給痛醒了。昨天沒吃好飯,覺也沒睡好,胃始終在叫囂著疼痛,現在終於爆發了。醒來的時候,葉青盞睡得十分安詳,並沒有做噩夢的跡象。秋燕辭起身,小心地抽出還被葉青盞握著的手,悄悄地開門到門外,又回手關上門。他怕自己疼得太厲害,輾轉反側,把葉青盞驚醒。
天剛矇矇亮,院子裡的一切景色都被暗淡的天光蒙上一層灰暗的影子。淩晨的空氣濕而冷,吸一口之後,整個人都沒了睡意。然而伴隨著沁人心脾的清新之外,更多的是貼著全身皮肉鑽進來的涼意。秋燕辭打了個冷顫,有點後悔出來了。萬物沉眠,寂靜,蕭索,悽涼。秋燕辭突然想起來,在自己三四歲的時候,也有那麼一天,一樣的時辰,一樣的天色,和現在一樣的孤獨落寞。
雖然那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不少 ,但相同的景色和銘心的記憶卻已滲入血肉,只要還活著,就永遠也忘不掉。
那時候,秋燕辭還跟著老乞丐一起討生活,老乞丐沒有名字,因為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把討來的好東西藏起來,所以大家都叫他老藏。老藏以前自己足夠養活自己,但自從撿了秋燕辭之後,生活就十分拮據了。他一邊罵罵咧咧地叫秋燕辭“喪門星”,一邊東跑西跑地把自己藏起來的老底翻出來腆著臉跟婦人換點奶水,但正經人家的婦人幾乎沒有肯把奶水施捨給他的,有時候老藏就頂著一身被男人打的傷灰溜溜地去搞點饅頭泡水給喪門星吃,出生沒幾天的孩子竟還被他奇跡般的養活了。
“秋燕辭”是秋離朱給他取得名字,在那之前,大家都叫他“喪門星”。年幼的秋燕辭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是知道這三個字是自己的代名詞,一旦有人叫出這三個字,多半就是在喊自己。直到他五歲的時候,有一次隨著老藏去行乞,路遇一戶人家,那家的男人赤紅著雙眼,正在門口扯著女人的頭發,一邊往外拖,一邊怒吼:“你個喪門星!臭□□!找你的姦夫去!別在我家裡添晦氣!”
老藏見慣了這些家長裡短的破事,本來想趁著圍觀人多上去討幾個錢的,但看見秋燕辭眼睛轉也不轉地瞧著那兩人,還想擠過人群跑到前面去,碰到人時,被人嫌惡地照著肚子踹了一腳罵了兩句,於是一邊點頭哈腰地沖那人賠著不是,一邊拽著秋燕辭就走了。
秋燕辭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方向,就算什麼都看不清也依然執著地望過去。老藏喝他一句:“看什麼看!兩口子打架有什麼好看的!以後等你娶了媳婦,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想了想,老藏覺得說得不對,又說道:“算了,打女人都是那些沒種的人幹的,最讓人看不起了。等你以後長大了,不管什麼時候,千萬不能打女人!尤其是自己的媳婦!”
老藏嘆了口氣,又苦笑道:“算了,別想那麼遠了,就咱們這窮要飯的,要娶媳婦就去睡覺吧,想娶多少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