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宋揚的審訊結束後,展鋒分秒不停的去了王閔那兒申請韓鹿鳴逮捕令的批準,王閔看了宋揚的口供,二話不說就簽了字。展鋒把逮捕令給了大李之後,左右看了幾眼發現沒見到沈衍,想了想,又回到訊問室門外去,果不其然看他還坐在裡面。
湯偉不在裡面,只有沈衍和宋揚面對面的坐著,宋揚似乎停止了哭泣,但看起來很沒有精神,低垂著頭,整個肩膀都耷拉著。
沈衍和他說了幾句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後,忽然取出了自己的手機。展鋒隔著玻璃注意到,宋揚在看到手機螢幕上的內容時整個人的肩膀都重重的顫了一下,過了半晌後,才又垂下了頭,抵著額頭的手掌下,有滾滾的熱淚順著臉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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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衍出來後,展鋒看他臉上有些疲憊,忍不住問他:“你給他看了什麼?”
沈衍搖搖頭,說了句沒什麼,隨後又把手機遞給了他解釋道:“是剛才宋揚父母發來的簡訊,他們為自己之前的魯莽行為表示抱歉,說希望轉達他們的意思給宋揚,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是他們的兒子。”
以宋揚目前的身份,沈衍這個舉動未必合適,但展鋒什麼都沒說,只是搭著他肩膀拍了拍說:“走,韓鹿鳴家裡的搜查令我也拿到了,大李去堵他的人,咱們先去他家裡看看。”
沈衍心裡說不上是收緊還是放鬆,只是隱約有種“終於結束”的釋然感,點了點頭最後又看了宋揚一眼,跟展鋒一前一後的消失在了走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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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論文,僅僅是因為一篇論文,他就可以狠得下心去對五歲的小姑娘下手。”兩人坐在車裡,天窗敞開才不會讓車裡面煙霧繚繞,只是仍然有一層淡淡的白霧眼前飄散,模糊了彼此的視線和模樣。
但表現可以矇蔽,人心卻永遠不能,如果人心也被陰霾遮蔽,那就是悲劇的伊始。
如周樂瞳,如宋揚,如韓鹿鳴。
展鋒抽了口煙,不屑的罵了一句:“人渣。”
沈衍語氣卻有些感慨:“他是q大少年班的第一名,內心卻陰暗到這個地步,現在的孩子……真是可怕。”
“所以才有我們,始終理智,公正,維持住這個城市的正義和平。”展鋒不經意間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乍一聽有些戲劇化,可跟當下的氛圍相比,又挑不出什麼違和感。
兩人都靜默了一會兒,就聽沈衍說道:“就算把韓鹿鳴帶回來了,這案子還是沒完,你聽見宋揚說的了嗎?韓鹿鳴只用了電擊,宋揚不像在說謊,且他的描述確實很順暢,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展鋒說:“我也在想這件事,周樂瞳不可能在自己身上留下那麼多傷痕,這個案子裡應該還有第個三人。”
沈衍接道:“這個人,才是真正意義上殺死周樂瞳的兇手,那麼你覺得……”
他頓了頓,開口的同時,聽到展鋒也異口同聲的說出了同一人的名字:“孫明哲!”
“我看過他的筆錄,他是釣魚愛好者,經常出海到淺灘去進行重磯釣,止血鉗、陶陀這樣的利器重物,他一定會隨時放在車上。”展鋒碾滅了煙頭,眼眸裡閃著曜石一般的黝黑光芒,熠熠明亮,“重物擊傷,也許並不是棒球棍或是鋼棍,其他的東西一樣可以做到。”
“沒錯,他看起來溫和無害,但這極有可能是他為自己營造的一種偽裝,我跟秦教授側面瞭解過,當時他的副教授評定落選,他把自己整整在屋裡關了兩天兩夜,可後來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卻坦然自若,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沈衍用心理學的角度來剖析著腦海中的孫明哲:“他明明是非常在意那個副教授頭銜的,絕不可能就這樣放棄報複,偽裝是為了進一步的報複,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楊茜還同時得罪了韓鹿鳴。在水庫邊讓他撞到周樂瞳是個意外,可孫明哲卻選擇接受這個意外,並當做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在這種意外的巨大狂喜下,他順從了自己內心,選擇了殺戮和陰暗,把周樂瞳當做楊茜的犧牲品,折磨致死。”
說到這兒時,他忽然抽了口氣,喃喃自語:“好險。”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展鋒手上的方向盤抖差點一鬆,愣了一下脫口問道:“什麼好險?”
沈衍:“如果不是宋揚還有一點惻隱之心,沒有完全泯滅良知的話,真正的兇手根本不會落網,韓鹿鳴則會變成那個所謂的‘真兇’。”
“沒有那麼多如果。”展鋒的嗓音低沉渾厚,漫不經意的說了一句。
沈衍心裡微微一動,想到了在訊問室中的宋揚,嘴角微微勾起,慨嘆了一聲:“是啊,哪有那麼多如果。”
就是因為人生不可逆轉,才會有這麼多的遺憾和後悔,否則,人生怎麼能叫做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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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車停靠在早上剛剛來過的韓鹿鳴的別墅外,小區物管拿來鑰匙,大約也是沒和警察打過交道,開門的時候還有點瑟瑟發抖。
鑒證組的幾個警員幾乎是跟他們前後腳到的,進屋以後互相打了個招呼,就開始各自幹活。樓上有兩三個人在取證,主要人員還是集中在地下二層,也就是宋揚口中提到的,韓鹿鳴囚禁周樂瞳的地方。
而當沈衍剛走入地下室時,鋪面而來的陰冷和森然,忽然間令他忍不住身體一顫,腳下也僵硬了一刻。
展鋒在他前方幾步遠的地方,聽見他沒了動靜,回頭問道:“怎麼了?看不見路?”
沈衍喘了兩口氣後搖搖頭說:“沒事,這兒的燈確實開得暗了一些……繼續走吧,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