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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尋親

第二天上午,長青二隊馬號東邊寬敞的土屋裡聚集了幾十號人,有的坐炕上,有的倚磨盤上,有的蹲牆根兒,還有的靠著牆面。索老歪看了看社員們,嚷嚷道:“我看人來的差不多了,現在開會了,請咱黃支書講話。”這一開場,把大家的雜聲壓了下去。

三喜子把斜歪在炕沿上的身子正了正:“俗話說,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我們集體事業也離不開領頭的。大家都知道,一隊隊長的位子出現了空缺,需要及時補充力量。大隊支委會經過通盤考慮,研究決定,派索良到一隊當隊長,那麼我們二隊誰能勝任?這之前,我徵求了你們大多數人的意見,大傢俬下醞釀,都想讓黃士魁挑大樑。我們支委會尊重民意,也覺得黃士魁是個最佳人選。”索老歪環視了一下社員們,高聲問道:“大家有啥異議沒有?”

二祿坐在炕頭,清清嗓子示意有話說,他把嗓子裡清理的唾液嚥進肚子裡,歪著角瓜腦袋,立了立三角眼,抿了抿厚嘴唇子:“我說兩句,支委會舉薦新人我沒意見,我就是覺得魁子還嫩點兒。”話音剛落,老憨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能扇他幾個耳光。

三喜子氣哼哼道:“二哥,你說的這是啥話呀,啥叫還嫩點兒?你不嫩,可沒人選你呀?大夥都同意,你唱哪門子反調哇!要說嫩,咱得分怎麼看。跟長輩人比,特別是跟當過大小隊幹部的人比,肯定是嫩點兒。但跟同齡人比,那算是成熟的。魁子立世早,這幾年沒少出去闖蕩,接觸事物多。在闖蕩的過程中,肯動腦也肯吃苦,往家裡沒少拿錢。這些大家都人所共知。誰一出生都不是啥都懂、啥都會,是不是?人是幹到老學到老,要讓年輕人在革命鬥爭中鍛鍊,在生產實踐中成長。大家推選魁子,說明他有群眾基礎,說明他具備這個能力,我相信他一定能擔起生產隊長這副重擔。”

姚老美首先舉手表明態度:“用魁子當二小隊隊長再合適不過了,大隊支部算是選對人了,我完全擁護大隊的決定。”公冶平、黃士成和許多社員都爭搶著表示同意。賈大膽站起來放了一句狠話:“魁子當隊長,我一百個擁護。誰敢跟他奓翅兒,我就收拾誰,不管是誰。”三喜子說:“沒有異議就這麼定了。魁子頭腦精明,辦事牢靠,是眼下最佳隊長人選,但是他還年輕,希望大家多幫助他、支援他。”索老歪接著主持說:“黃士魁,來,你也說幾句。”

黃士魁站起來,一字一板地闡明自己的態度:“其實,我這個人沒有官癮,既然大家瞧得起我也信得過我,那我就挑這副擔子。操點兒心我不怕,怕只怕不團結。如果能擰成一股繩,那力量就大了;咱往一個尿壺泚尿,沒有裝不滿的。我一心一意帶領大夥,往好乾,往實幹,力求一年到頭,讓大家多得點兒實惠,目標是和中上等隊拉齊。”這一番表態贏得一陣熱烈的掌聲。

聞大呱嗒風風火火跑進老宅,眉飛色舞地向杜春心報信兒:“哎媽呀,老嬸呀,你兒子時來運轉了,二隊選隊長把你兒子選上了,三喜子和索老歪給二隊社員剛開會宣佈完。他現在當小隊長,往後說不定還能當大隊長呢!”春心樂得眯起了眼睛:“好事,那真是好事!我就知道,魁子是個有出息的!”聞大呱嗒拍拍打打地說:“哎媽呀,大夥都同意,就前院他二大爺兒給打破頭楔,說魁子嫩,讓他三大給頂回去了。”春心拍著大腿怨恨道:“魁子不咋把二毛驢子得罪了,緊關節腰時連自家人都不向著。這個損玩意,頭頂長瘡,腳底冒膿,他真是壞透了!”

春播剛搭頭,社員便趕著大馬車匆匆忙忙上地了。到地頭,社員們搬下農具,往壟溝揚糞。老闆子卸了馬,揚鞭杆,扽撇繩,吁吁吆喝,把馬捎進犁套。牲口上了壟,都較著勁兒地往前拽,套繩貼地抖起一溜塵土。一犁下去,翻開黑油油的泥土,晾出白生生的草根兒,又一犁回來,便合起一條淺壟。黃士魁率先示範,挎著簍,虛捏半把玉米種,一步捯一埯,碎步踩得實,種子埯得穩。那三四粒種子,陸陸續續從手裡滑進有些溼涼的土窩窩裡。

種完崗地,下起了澇套子雨。社員們擔心二窪地要撂荒,影響年終分紅。他們窩在生產隊馬號裡犯愁,連評工分的心思也沒有了。黃士魁掂量著苞米種,心裡也著急;“都說天無絕人之路,這路究竟在哪呢!”

好歹盼到雨停歇,黃士魁就把手裡的半把籽種揣進了上衣大兜裡,帶著小隊幹部去實地察看。剛從馬號大院前門出來,發現身後跟著三喜子和索老歪,三喜子拄著一個棍子走過來說:“一起去二窪地,看看到底是啥情況。”一行人不顧道路泥濘,幾雙靴子一跐一滑往前跋涉。

到了二窪地上節地頭,發現地壟溝都被雨水灌飽了。索老歪說:“這地一踩泥箍鉛球的,還是下不去犁杖啊,再不下籽種,這二窪地就瞎了,連東邊那一大片地都沒指望了。”三喜子把棍子杵在了壟臺上,嘆息一聲:“就是現在不下雨,也得十天半月能下犁,到那時就過了芒種了,啥都晚了。”穆逢時說:“認命吧,這就是個災年。”公冶平說:“瞪眼兒種不上地,可真愁人啊!”黃士魁順著壟溝望向遠處,叨咕著:“我就不信守著土地,老天爺能把種地的餓死。”三喜子搖搖頭說:“沒招了,別想了,走吧。”說完用力拔出木棍,往回走。

黃士魁看了一眼那壟臺上木棍留下的眼兒,忽然頭腦中靈光一現,彎腰又細看,叫道:“有辦法了,快來看。”聽他招呼,幾個人都圍過來,往黃士魁手指的地方看去。索老歪說:“不就是一個眼兒嘛,有啥可看的!”三喜子問:“魁子你有啥招?”黃士魁從衣兜裡拿出幾粒苞米種,彎腰丟進那個眼兒裡,雙眼斜睨,臉上露出了狡黠而得意的微笑,眾人豁然開悟,紛紛誇讚。穆逢時說:“這個辦法好,咱咋沒想到呢?”公冶平說:“只要能下種,這地就有救了。”索老歪也投來讚許的目光:“你小子,腦子確實靈醒。”三喜子說:“趕緊回去召集各生產隊隊長開會,推廣魁子的點子,搶抓時機,把窪地都種上,只要有苗,就有指望了。”

於是,各生產隊都紛紛出動,男勞力負責用木棍扎眼兒,二三線婦女挎著筐負責往眼兒裡點種。在芒種到來之前,所有的窪地都勉強下了種子。

這天偏晌,春心在炕頭給孩子縫褲子,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頂針兒被窮日子磨得鋥亮,針腳所到之處留下了密密的牽掛。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打鬧聲,透過窗子尋聲望去,只見黃士清抱著香柳到了園子柵欄門旁,大頭衝下把香柳送進那口打了巴鋦子的水缸口,連聲叫問:“你服不服?”

那水缸裡存著大半缸清水,曬得溫溫的,有時暑熱難耐就在傍晚時用來泡澡。香柳看見水缸裡映出自己的面容,嚇得踢蹬著兩腿“媽呀媽呀”亂叫,旁邊看熱鬧的三旺、四亮嘻哈取樂。

春心忙放下針線活,抓起笤帚疙瘩,跑到院子裡,嗷嗷喊叫:“你給我放下,快放下。你都多大了,有沒有個正型?”香柳剛被放下來,就驚魂未定地撲進母親懷裡。黃士清嘿嘿傻笑:“我,我逗她玩呢?”春心數落道:“有你這麼玩的嗎?不知個深淺,你嚇著她怎麼辦?”有母親撐腰,香柳穩定了心神,衝著二哥扮個鬼臉:“不服,我就不服。”母親說:“行啦,別皮**嘰的了,萬一他失手,嗆死你咋整!”

這時院門傳來腳步聲,三喜子領來一個男人,春心仔細辨認,不禁一愣:“呀,他咋來了?”

春心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上江梁家果真找上門來。梁青犁的突然出現,令她一時無所適從,兩隻手都不知往哪裡放了。她迎上去打招呼:“呀,是青犁三哥呀!”梁青犁一邊打量一邊問道:“覺得挺突然是吧?”春心忙說:“確實沒想到,你咋知道我在這兒的?”梁青犁沒有明說如何得到的準信兒,只說:“一聽說你們在這一帶落腳的,我就抓緊來了。”

四亮、香柳和小根兒呼啦一下圍過來,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人。三喜子提醒道:“人家大老遠來了,別讓人家在外邊站著啦,屋裡去嘮嗑。”

梁青犁進屋剛坐下,環視了一下這屋子的南北大炕、摞著被褥的炕櫃、橫在東牆根萬字炕上的條琴。春心倒了碗水。放到他面前的炕上,詢問道:“家裡都好吧?老爺子身體還好吧?”梁青犁說:“我爹前年就老了,臨終前還叨咕魁子,囑咐我把他找回來,給他說媳婦,可憐他到末了心願也沒實現,死時眼睛都沒閉上啊!”說著抹了抹溼潤的眼角。

春心把育梅從西屋叫過來和梁青犁見了面,介紹說:“這是魁子媳婦,也是咱村的,是縣師範畢業的,在大隊小學校上班。”艾育梅一口一個“三大爺兒”地叫著,顯得很熱情,梁青犁上下打量她好幾眼,覺得這個侄媳婦很不錯。

黃士魁收工回來,艾育梅主動引見,看見這個曾過繼在自己名下的侄子,梁青犁彷彿見到了當年的青鎖弟弟,眼眶又溼潤了。黃士魁坐在三伯父旁邊,說幾句家常,老憨也回來了,對客人卻是不冷不熱的。三喜子建議:“等晚飯後讓魁子領他三大出去轉轉,讓這爺倆好好嘮嘮。”

做晚飯時,春心在外屋地忽然把黃士魁拉到一邊,小聲說:“魁子,跟媽說實話,你三大來領你,你回不回呀?”黃士魁肯定地說:“媽,你放心,我不走。”春心懸著的心稍稍放穩:“不走最好,你若是不想回上江就好好跟你三大說,畢竟我沒有按那契約把你送回去理虧。”

晚飯後,黃士魁從西屋炕櫃裡翻出紅布契約,揣進上衣大兜裡,領著梁青犁出屋走向院門,春心站在屋地望著窗外,愣怔了半天,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老憨湊過來問:“魁子不會跟他走吧?”春心說:“那暫我問過魁子了,魁子說他不走。”老憨臉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魁子是不會走的,他咋能走呢,我養他十多年了,跟我感情深啊!梁老三是白費苦心哪,十多年不在一塊早生分了,我看魁子冷丁兒見他三大反倒有幾分不自然。嘿嘿!這大老遠滿心歡喜來,鬧個白大白呀!”看老憨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春心反倒有些不快活,不禁又罵一句:“傻狗不識臭的貨!”

夜色暗沉,大半個標緻的月亮爬上天幕,清輝籠罩著村莊的房屋、街路和柴草垛,一隻布穀鳥在遠處昏黑的雜樹林子裡不合時宜地發出幾聲咕咕的鳴叫。

梁青犁和黃士魁坐在老神樹下的長條青石墩上,進行著分別許多年來第一次長談。

“魁子,你養父對你咋樣?”

“還不錯,他人憨厚實在,就是有點兒倔巴脾氣。”

“還記得老家麼?”

“模糊有點印象,我記得咱家好像有幾間瓦房子,還有一群鴿子。”

梁青犁緩緩說起梁家作坊的往事來:“想當年,你爹死的蹊蹺,說什麼的都有。你爹死之前好幾個月,咱家發生一些奇事,我到現在都劃魂。有一天大清早,梁家大院兩個大門柱子上一邊兒盤上一個長蟲,人說那是好兆頭。可你爹不懂,以為不吉利,用木棍打長蟲,看打不走,就從你爺菸袋鍋子裡摳菸袋油子往長蟲身上抹,楞是燻死一條公長蟲。有人聯想這件事,說你爹是被那逃走的母長蟲精給吸死的。四月十八上城裡逛廟會,在回來的山道上,你爹渴得受不了,喝了幾口馬蹄溝的水。有人又根據這個因由,說你爹是中什麼毒了。直到現在,咱也沒弄明白死因。”

黃士魁說:“聽我媽說起過這些事。”梁青犁接著說,“你爹去世後,你爺把你過繼給我,那時你跟三大三娘可親近了,你媽領你走時,你都不捨得。那時你太小啊,那些事你上哪能記得?”黃士魁在腦海裡努力搜尋曾經的情景,卻依然似是而非。梁青犁說;“土改以後,咱家劃成了中農,咱家有二十多匹佈讓政府沒收了。後來分了家,你爺跟我過。前年,你爺病大發還挺了好幾個月,那幾個月他經常叨咕你。”聽到這裡,黃士魁情緒有些低落,埋頭不語。

從遠處的雜樹林裡又傳來幾聲布穀鳥咕咕的叫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那麼清晰那麼低沉。

沉吟一會兒,梁青犁又說:“到了約定把你送回的歲數,我和你三娘這個盼哪,盼得我們心焦,可盼來啥了?盼了個一場空。我多次詢問劉嘉文老先生,人家可能是怕惹麻煩,愣是不說你們的具體下落。這幾年,為了找你,我都做下心病了。前些日子八家子那股老黃家透露你們在北大荒柳條河中游一帶,但不知道在那個村屯。我臨來之前,你三娘說無論如何,都得把你給領回去。我千里迢迢一路辛苦北上,到處打聽你的訊息。可這柳條河這麼長,中游片量這麼大,我上哪找去。若不是在三道樑子碰上一個上江老鄉,若不是人家透露你的準確訊息,我一時半會還找不到呢!可我一聽說你改姓了,結婚了,我心裡拔涼啊!”話到此處,他禁不住哽咽了。

黃士魁解釋說:“三大,你別傷心。其實改姓不怨我養父,我上學時,人家徵求我意見,人家不反對我姓梁,這是我自己主張的。因為,我當時想的多,總怕別人拿姓取笑我。再說結婚這事兒,我媽也徵求過我意見,我也是看育梅不錯才答應的。”梁青犁長嘆一聲:“我之所以這麼遠來尋親,就是想領你回去。現在雖然把你找到了,可你已經成了家,看來我這是白來一趟啊!不把你領回去,讓我咋面對祖墳啊!”說著說著竟然嗚嗚地哭起來。

魁子一把抱住三伯父,也落了淚:“三大,你可能認為我忘了祖了,其實我哪裡能忘。我的身體裡流淌著梁家的血脈,這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事實。這姓不過是個代號,改姓不等於忘祖,就是不回去,我依然是梁家人。三大,其實我,我是捨不得我媽,她之所以嫁給個不知事的男人,為的就是我不受罪。她拉幫我長大太不容易了,我若是啥也不顧說走就走,我媽她咋過呀!你說我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走我媽傷心,我不走三大難過,我是真難哪!”

梁青犁拿出紅布契約說:“按照這契約,你十四歲就應該回去,可我真沒想到會是這樣。如果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你媽把你領走。現在我是看明白了,你媽壓根兒就沒想讓你回去,你也是個孝子,不想讓你媽心裡憋屈。魁子,可白瞎了我們對你的這番心思了。”

夜色越來越濃了,那隻布穀鳥忽然撲稜稜掠過爺倆頭頂偌大的樹冠。

老宅東屋一家人圍繞著魁子是否應該回上江,議論得正熱烈。

春心說:“他三大一來,我就犯嘀咕,若是吐口讓魁子走呢,我一百個不願意;若是硬把著不放魁子走呢,又顯得咱不仗義。”老憨說:“不能讓魁子回去,若回去了,這十多年咱是白養了,這正要借力呢就放走咱多虧呀!管他仗義不仗義呢!”二祿用厚嘴唇子嗦囉一下大板牙說:“我倒覺得你們應該表現出高姿態,當初咋訂的就咋辦,做人就該說哪辦到哪,這歲數過了約定不往回送,已經是咱的不是了,再把著也說不過去呀!”老憨說:“魁子若是走了,我真舍手。不管是不是親生的,養這麼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不管他了,反正也是魁子不同意回去,不是咱不同意,他能把咱咋地!”

眾人紛紛發表自己的見解時,三喜子一直沉默著。春心說:“三哥你咋不說話呢?”三喜子這才吸了兩口旱菸,表明觀點:“我是這麼看的,咱儘量少摻和,誰也別在這上邊說過頭的話,做過格的事。你像老憨說的那是啥話?啊,咱把魁子養大就是為了借力呀?當初那契約說得很清楚,魁子十四歲送回。過了十四歲,咱不主動張羅往回送就理虧了,還差人家找上門來?人家來找那是對的。不管魁子走不走,得把話說開。讓人知道咱是個明白人家,不是不說理的家庭。”老憨慶幸地說:“多虧先給魁子成家了,不然真容易讓他三大給領回去。”三喜子說:“大家別嗆嗆了,咱也不反對魁子走,也不支援魁子走,凡事都讓魁子自己拿主意吧!”

艾育梅在西屋已經把被子捂好了,見梁青犁回來,把被子往炕裡捲了卷,把三伯父讓到炕頭:“三大,過去的事情我大體上都知道。如果魁子跟你走我不會攔擋,如果讓我也回去我也跟著。如果魁子想退婚我決不會鬧。”梁青犁說:“我知道,你是懂事兒的孩子,這次能看見你,也算不白來。可是恐怕我領不走魁子了,往回來那暫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強人所難哪,該我做的都做了,走與不走一切隨緣吧!往後你們好好過日子,至於還多暫能見面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誰也料不到。”

聽這口氣,艾育梅猜想三大是想回了,於是挽留多待幾天。梁青犁從帆布兜子裡拿出一個篦子:“這篦子是我自己做的,來的時候帶了一些,我一邊找魁子一邊賣篦子,現在人也找到了,篦子也賣差不多了。你看我也沒啥準備,也沒有啥可給你的,這個篦子給你留個念想。”艾育梅接過篦子,往頭上試試:“三大手真巧,瞧這篦子做得多好。這往後的日子還長呢,總有一天魁子會回去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艾育梅醒來,發現炕頭的被窩空著,忙把炕中間熟睡中的黃士魁叫醒:“醒醒!醒醒!”黃士魁揉揉惺忪的睡眼:“幹哈?幹哈?”艾育梅說:“三大起早走了,連早飯也沒吃,不打招呼就走,一定是生氣了,你快看看走遠沒?”

黃士魁急忙起身,胡亂穿了衣服,攆出院子。一直攆到羅鍋橋上,極目向西南張望,曠野中一條被夜裡的雨水淋溼的土道向遠處起伏的田野延伸,一個遠小的人影正在向前移動。

黃士魁雙手圍作喇叭狀,呼喊:“三大——三大——”那人影依然在移動著,沒有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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