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沒有任何聲響,控制部的操作檯已經被蒸作一團飄渺的煙氣,缺少科技支撐的歐陽無法擬出實體,於無聲處消逝。接受命運鍾改造的耿天浩和千雪早已喪失自我意識,隨著黑川內武逃離,兩人瞳孔裡的藍光驟縮,成了兩個呆滯的木偶人。身後成海的猩紅通天高漲,惡鬼們不分前後地撲了上去,欲剿滅二人以謝王權。
王權,便是盧西安的意志。繭中極光刺穿天幕,太陽之翼霎時巨展,膜翼的骨縫中迸射出極強的威壓。一時煙光震盪,目光化作一柄青紫色的利劍,掃蕩之處人鬼皆無,所有活體都被死死地壓跪在地面上——迎接太陽王重臨人世。他邁開步子朝著三四號實驗體走去,眼裡滿是惡魔的殺戮,光熱卻漸漸溫柔了起來。跪地的二人顫抖著站起,眼瞳依然迷離。絕非反抗威嚴,而是王授予的,允許臣民直立的權力。一滴濃紫的液體自盧西安眼眶裡溢位,融化了一小片地面。
“浩哥,雪兒...”
此刻,太陽已與盧西安達成契約——我賜予你神的力量,你提供我人的軀體。你臣服於我的威嚴,我便幫你保護重要的人。如果說黑川內武是最有能力對抗意志人的普通人,盧西安便是最有能力對抗太陽的意志人。即使,他只是不想忘記朋友的模樣。
那對太陽之翼開始收縮,漸漸回收至盧西安的背闊肌裡,極端光熱也同時削減了下去,暗紅色的鐵水在地板上凝作一灘灘黑斑。耿天浩和雪兒還是呆滯地站在原地,數萬名意志人跪地不起,映得地面一片赤紅。頭頂四層天板全部被掀飛,可見夜幕濃雲。煙氣升騰,餘溫漸弱。這座澳大利亞意志人研究中心的建築強度是與英國鐵神堡、美國超時代武器科研部齊名的,世界上僅有的三座被冠以“無法摧毀”之名的絕對要塞,此刻卻被這個男人攪得如爛泥般脆弱。
恢復自我的盧西安看著空蕩又破碎的場景,覺得比起之前少了些什麼——操作檯不見了?地板塌了一大塊?還是頭頂空曠?不..歐陽,是歐陽不見了。想到這裡,他解開了壓制猩紅惡鬼的枷鎖。跪地的吳光明顫抖著站了起來,迴歸了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瞳色。
“光明,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歐陽去了哪裡?”盧西安問。
吳光明先是一愣,在摺疊世界中盧西安從來都是以“老黑”相稱,“光明”這個稱呼他一時還不太適應。何況此時身處險地,生命該是比真相重要的。
“我們先離開這裡,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慢慢解釋。”說著便拉起盧西安的手。
觸碰的一瞬間,盧西安眼裡的猩紅驟漲,心底惡魔上湧。手臂一時滾燙起來,高溫燙縮了吳光明的手,使他害怕得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快說。”恍惚間惡魔的靈魂再次佔據盧西安的軀體。
吳光明只得先放下逃離的任務,先向“二人”解釋事情的經過。
“黑川內武啟用了三四號意志人實驗體,也就是你在摺疊世界裡的朋友,耿天浩和雪兒,並擬出歐陽的實體來喚回你的記憶,試圖壓制你體內的神力。”
“歐陽呢?”盧西安追問。
“歐陽的話....”吳光明有些猶豫起來。
“歐陽只是個虛擬的人物。”他還是說出了真相。
盧西安聽到這個訊息,怔在原地,一時無法接受真相,竟哭了起來。邊抹眼淚邊從哭腔裡擠出幾個字。
“她...是假的嗎?沒有這個人?我還能見到她嗎?能嗎?”
吳光明剛要開口解釋,卻看到盧西安的眼淚從清透墮入了暗紫,成片地從猩紅眼眶裡湧出。
“小子,我告訴你,別再提那個女人,否則我殺光這裡所有人。”一道只有盧西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傳盪開來。他一時軟弱,抹去了暗紫色的眼淚,甩在地板上呲呲生響。把問題的矛頭指向另一處。
“黑川內武是誰?日本人?”
見盧西安不再追問,吳光明也識趣地跳過“歐陽”的問題。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描述他的樣子...對了,他是個禿子,大概五六十歲。你應該見過他,在摺疊世界裡。”
盧西安開始在腦海裡翻找回憶,禿頭..五六十歲..好像有這麼個人...不多久,記憶碎片便拼出了那張臉,不止一張,有兩張,實習公司的老闆耿孟林和鸚鵡神醫林老頭。他繼續回憶著,摺疊世界中的故事一幕幕湧現出來——天橋下的面具人軍隊、黑色廂車、虎式坦克、漫天猩紅、耿老闆重傷昏死以及那片夜幕之下,四位接受人的亡命天涯;畫面一轉,又來到了自己的家鄉,遊戲廳的門口,無邊雨幕之中,胸口被二賴子砍出一道巨口,小鸚鵡診所,林老頭...等等,林老頭也是個禿子,他的手...手上好像也有一道極深的傷疤。恍惚間,兩處畫面透過那道傷疤連了起來。耿老闆和林老頭的身形樣貌漸漸重疊在一起。明白了,他倆是同一個人,命運的掌控者,摺疊世界的幕後黑手,這個禿老頭就是黑川內武。他一時大驚,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並無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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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歲了?”
“你是2151年出生的,今年應該是21歲。”
盧西安的思緒打起結來,卻也瞬間解開。摺疊世界是假的,自己才二十一歲,婚禮、傷疤、家鄉都是假的,都是圈套,都是陷阱。
“我是哪裡人?我為什麼會出現在澳大利亞?”
“你是中國人,中國二十四億人口裡僅有的三百名的意志人之一,一年前你被軍隊抓到這裡做研究。”
“我...父母呢?”
吳光明低下頭不再說話。盧西安看到他這個樣子,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眶裡湧動著清透的眼淚,一時沉默。
沉默間,身後的太陽之翼再次巨展——是極展,更加粗壯的翼骨從盧西安的背闊肌裡穿刺而出,翼膜從之前威嚴的太陽色墮入驚怖的暗紅色。連他自己都來不及反應,那膜翼已經完成重鑄。翼頂還在繼續生長,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天際,最終定格在一百四十米的高度。翼蝠向兩側迅速延伸開去,高溫燙化大量牆體,濃厚的牆水與暗紅的翼膜交融,寬度更是達到驚人的三百米,埃菲爾鐵塔於此處橫放也不過如此——一對一百四十米高,三百米寬的超巨型太陽之翼在二十秒內重鑄而起,遮蔽天空,威逼蒼穹。
霎時間,整個大洋洲島嶼都開始劇震,大地像是受到驚嚇般顫抖起來,層雲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撥開——是撕開,天頂通透可見銀河。大洋洲的四面環海都被極強的震動振開,露出了太平洋洋底,真空環島。海陸空同時劇震起來,那一刻,西隔塔斯曼海的紐西蘭都能感受到海洋的巨震,遠在1600公里之外的斐濟島都能觀察到天穹的撕裂。
是波塞冬!是太陽!是二者的對峙撕裂天地!眼前無數牆水呲呲地熔落,盧西安僅以目光熔穿意志人研究中心的層層高牆,威嚴直逼太平洋海面上的波塞冬號。那漆黑的核炮猶如巨人的獨眼,眼底正翻湧毀天滅地的火焰——最後三秒。
大洋洲已經來不及掙扎了。
三!
二!
一!
轟天巨響爆裂,極致火光沖天!一枚“海王座”核彈發射,旋型尾翼噴射出暗金色的火焰,核彈頭撕裂空氣掀起極強的風壓,摧枯拉朽般掃滅沿路所有山川樓房。那“海王座”彷彿擁有高於一切的意志,無懼太陽的威壓,視天地萬物於無形,黑金交融化作一柄死神之鐮,在天地間劈出一道死亡巨壑,以磅礴必殺之勢直刺向澳大利亞意志人研究中心。
盧西安威嚴,吳光明驚懼,其他所有活體都面無表情地直立在原地——此處場景僅僅持續七秒鐘,“海王座”已經衝完這直達地獄的六千七百公里,以無邊光耀吞噬所有。
《列國史書》將如此記載澳國的覆滅——公元2172年4月22日晚11點38分,澳大利亞北部平原升起一圓巨型光球。其穹頂扼殺天喉,巨焰沸騰天頂叢雲。其光底熔絕地幔,極溫噴薄地獄岩漿。其火翼迸射萬餘公里,焚盡方圓天地。其氣浪橫掃大洋全洲,掀倒萬千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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