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簡一臉驚慌道:“假傳聖旨,什麼後果你知道嗎?劉賀知道後會怎麼看你?”
李春風切了一聲,滿不在乎道:“後天連他自己都沒後果了,還管得了我嗎?”
“你太沒良心了!”袁簡大聲喊了一嗓子,怕人聽見,又壓低聲音說道:“劉賀對你不薄吧?那麼珍貴的珍珠衫都給了你,連小太後也沒見過,那天都視若珍寶了呢。”
“你別急眼啊。”李春風開始振振有詞:“歷史是不容篡改的。你逆潮流而動,不會有好結果。劉賀不當這個皇帝未必不是好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袁簡白了他一眼說道:“哎呦,你倒把這詞用到這裡來了。不過,你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你可要小心你的那個同學小太後,她可未必像她的外表那麼小蘿莉。從她給她兩個婢女取個名字,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一個蒙一個覆,連她自己都說是蓋住的意思。她到底想蓋住誰?想蓋住什麼呢?官宦人家小姐的心思可不是你能猜出來的,加上她又在皇宮裡浸淫了這麼多年,祖父和外祖父又全都是權臣,就算不用刻意去學整人治人的招數,看都看會了。她的利益和她家族的利益是緊緊掛鈎,緊密聯絡著的。她不可能不顧自身的利益,而對敵對勢力動任何的惻隱之心。即便她想,霍光也不可能讓她這麼做。前朝和後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剛說到這兒,突然聽到長樂宮內太監的一聲尖利傳報聲:“宣春風與簡覲見!”
於是,李春風和袁簡第三次來到了與小太後相見的宮室裡。那主僕三人,靜靜的如雕塑般的跪坐在案幾後面。他倆也遠遠的跪了下來。
上官太後開口問道:“陛下遣你二人來,所為何事?”
李春風如實答道:“也並非陛下遣我們而來,只是我想再見一次太後而已。”
“哦?”上官太後眉毛上挑,滿臉疑惑。
李春風從懷中掏出那方絲絹,遞給身旁侍立的太監說道:“請呈與太後。”
當上官太後展開那方用小篆密密麻麻寫就的絲絹,逐字逐句通讀時,她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眼波流轉,映襯出了她內心的波瀾。
袁簡緊張的看著小太後,生怕她喊衛士過來將他倆抓起來。蒙和覆,雖然在小太後身後低著頭,但也雙雙拿眼睛的餘光瞄向那方絲絹。但袁簡可以肯定,她們應該看不真切上面的內容。
上官太後的臉雖然還是紅紅的,但卻面無表情的問道:“春風,這是你寫給我的嗎?”
“千真萬確。”李春風答道。
上官太後嫣然一笑道:“雖然還是那樣的晦澀難懂,但你想說什麼,我已瞭然於胸了。只是這‘秋葉枯藤,衰敗在故裡,後會無期’這句又是何意呢?你們要準備離開了嗎?”
說完,不動聲色的把那方絲絹,摺好疊起,壓在了雙手下面。
李春風不禁感嘆這個如初三女生一般年紀的女孩兒的敏感和洞察力。他撓了撓頭,說道:“太後真是冰雪聰明。不過,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袁簡對他的回答簡直要無語了。於是深憋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說話,讓李春風自己表演去吧。
場面差點又要陷入冷場時,上官太後突然顧左右而言他道:“春風,簡,我一直想問你們,你二人的頭發為何是短的,沒有蓄發,難道是判過徒刑嗎?”
“太後何出此言?”聽了這話,由不得袁簡坐視不理了。
“本朝律法,被判徒刑者,剃發流放。我初見你二人,以為是流徒。但又見你二人能跟在陛下身邊,又受寵於陛下,便不疑有它,也就沒有追問。既然這裡是我等之間的四知堂,那今日無事,就說說緣由吧。”上官太後邊說邊用眼睛四下掃了一下宮室。
袁簡怕李春風再滿嘴跑火車,說漏了嘴,忙說道:“太後多慮了,我二人的頭發是自願剪去,作祭祀之用了。並不是太後想象的那樣。”
上官太後微微一笑,知趣的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用手把那方絲絹攥成一團,竟然放入了懷中。引得蒙和覆向她投去了驚訝的目光。
而後,上官太後向李春風投來了意味深長的一瞥,輕啟朱唇道:“春風,你的美意,哀家心領了。”
四目相對之時,李春風頓時覺得他的世界豁然開朗了。
待他們向小太後告辭而走出長樂宮時,李春風還沉浸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喜悅中,喜滋滋的抿著嘴,一個勁兒的笑。
袁簡看他這個樣子,在一旁恨恨的說道:“又一個把柄落在了人家的手裡。上次讓你在竹簡上抄歌詞,是她主動引你進的圈套,這次卻是你自投羅網了。你以為她把絲絹放入懷裡,是在珍藏你的心意嗎?她那是在保留重要的證據。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自作多情到像你這種地步。我看劉賀被廢,搞不好是你的一系列舉動,在旁邊起了關鍵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你是不是把在現實生活中對上官小寧的虧欠,彌補到兩千年前的這個小太後的身上了呢?但我看,你是郎有情,妾無意。小太後一直把你當做一顆棋子在擺弄,你……”
“你還有完沒完啦?”李春風聽得頭都大了,連忙打斷他的話:“我對上官小寧虧欠什麼了?我又彌補這個小太後什麼了?再說了,劉賀被廢,又關我什麼事了?你可別抬舉我,我要是真有這本事,那就厲害了。你居然說我推波助瀾?你怎麼不說你與那個覆,當面起沖突,加速了她們對劉賀的仇視,激化了對立矛盾,從而讓霍光集團引起警惕了呢?你現在這麼說,完全是因為你來長安後一直無所事事,在對劉賀的事情沒有幫上忙而氣惱,才拉上我來給你墊背。這口大鍋我可不背!”
袁簡被他一頓搶白,也不自覺的愣住了,想想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嘴上還在硬氣:“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正事不幹,跑來談戀愛吧?在現代社會不談,到古代來談,你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這就叫談戀愛?”李春風翻了個白眼給他,大聲嚷道:“袁老師,你真是out了。我對上官小寧根本不來電,但這個小太後說的一些話,反倒觸動了我心裡的某根神經,覺得她並不是一個膚淺的人,還是有點內涵的,只能算是惺惺相惜吧。這和現代以及古代的人,根本不沾邊兒,是兩碼事。”
“總之,這個女生不簡單,政治經驗很老道,手腕也極其高明。說話湯水不漏,心思縝密,身體裡不愧流淌了霍去病和霍光的血液啊。”袁簡心事重重,不無感嘆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