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接觸賈代化的時間並不久, 並不是很瞭解寧府大伯的性子。他看了賈源一眼,見其肯定的點頭這才道:“六房勾結了陳家, 這個陳家也不是善茬, 今兒個我出門遇見三房的蒙哥兒, 他被人下了套。我讓人去查探一番, 是陳家三房的下人出面。再往深了還查探不到,侄兒想起來大伯你就要起復了,不知和京裡的陳家有何牽扯。”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厲害, 賈代化看著侃侃而談的賈赦, 消化著背後的縱橫交錯的關係,半晌他複雜的看了這個還未到弱冠之年的侄兒一眼,“現在朝堂是有一個位置, 正是關鍵時期,他陳家...”
寧榮兩家訊息都是共通的, 賈代化起復一事, 賈代善一直盯著, 這次京裡來信主要為了廣州節度使這個位置。陳家是有力的競爭者, 這時候若是彈劾賈家一個治家不嚴, 後果不堪設想。
“新來的府尹夫人經常和陳家三太太出入芍園, 看起來也是意向不明。”賈赦加重砝碼,“雖然今兒個沒讓人佔了便宜, 往後呢, 總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交談越深入, 賈代化越坐不住, 他不過離開朝堂三年,這世道就變了。他的急性子賈源看在眼裡,只嘆息一聲道,“先吃飯罷,這些事一時半會急不來。”
“是啊大伯,放寬心些,咱們家還沒到這程度。”賈赦跟著安慰了一句。
賈代化何嘗不知這個道理,稍稍扯出個笑臉,看著丫鬟講菜呈上飯桌,雙眼睜大,驚訝的下巴都掉了。桌子上全是蔬菜,上好的薄瓷碗裝著粗糧粥。
“家計艱難,我們這做主子的也得省點不是。”賈源難得開起了玩笑。
“竟到了如此程度,是因為前些日子的刁奴,簡直欺人太甚。二叔你等著,我這就讓人去取銀票來,這日子還如何過的下去。”賈代化半點沒發覺,只覺的這些刁奴太可惡了。他原本還想著求求情,畢竟他府上的奴僕和榮府還連著親。這會卻覺的,只怕他府上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同樣有貓膩。
賈源看著他想起過世的賈演,心軟道:“哪裡如此了,快坐罷,這些都是這小子作的,我已經好長時間沒吃到肉了。”
賈代化愕然,賈赦尷尬笑笑,“和府上的盧大夫談過一些養生之道,夕食不宜油膩,粗糧配時蔬正好。大伯您嚐嚐,這味兒還是不錯的。前些日子路過保定府還讓包大爺和大慈閣的師傅學了一手,近日手藝是越發精進了。”
“早先我還不信,這會兒我是信了。”賈代化被祖孫倆的惡趣味弄的啞口無言,多少年沒吃過這些東西了,他喝了一口粥,皺起眉道:“真是...由奢入儉難。”
“早先我也同你一樣,後來習慣了才發覺出好來。這人歲數越大,越不中用,再不養養只怕不成了。”賈源總是樂此不疲把自己的痛快包裝成快樂和別人分享。
誰讓賈代化是個好侄子,半點不忤逆他老人家,邊吃著還邊點頭,表示對此話的認可。等到大侄子攔著二叔不給盛第三碗的時候,他是一點都不驚訝。
三人用過飯,賈代化看著奴僕的舉動,再細想今日進府所見,才察覺出不尋常來,他對著兩人道:“我瞧著侄兒這歲數已經很能頂事,我家那個還是個只知道讀書的愣頭青,正好也讓敬兒來聽聽,好讓他知道山外有山。”
“有何不可,往後這整個家都得交給他們,合該早些歷練歷練,以免將來措手不及。”賈源自然樂意敬哥兒和他家大孫子多親近親近,畢竟兩府同氣連枝,性情相投那是再好不過了。
賈敬這會正陪著沈太太用飯,用了不到一半就被下人火急火燎的拉到榮府,現下正蒙圈著呢。
賈代化咳了咳,也沒好意思直說,只道:“你知道今兒個的事罷,想著你歲數不小了,有些事兒你也聽聽,往後能拿主意。”
“是,老爺。”賈敬這會還是個讀書上進的青年,完全沒有後來修仙煉丹的道士氣質,自然是他爹說什麼就是什麼。
...
談正事在花廳肯定不合適。等著幾人徒步到外書房,賈代化看著他叔氣不喘體不虛,而他和兒子兩人已經完全走不動道,他開始有點相信這勞什子的養生了。
熱茶上來,賈赦想著他好像忘了什麼,半天也沒想起來只能作罷。他起身去拿了一疊紙,在賈源的示意下遞給兩人,“侄兒回來也沒閒著,便想著周全一番,大伯和敬哥瞧瞧,若有不妥咱們再仔細推敲。”
這是一份如何安排族人的計劃書,裡面內容很齊全,除了族人的生計和教育計劃,甚至包括了族人的醫療和孤寡老人以及寡婦改嫁的一些建議。
越看賈代化越覺的不可思議,有些不太懂的地方,賈赦一一的給他作答。等看到一半,他兩眼放光,“真是妙啊,竟是細化到了這種程度。”
“也不盡然,這些只是紙上談兵,最後還得和敦大哥他們商量,兩廂達成才好順利進行。何況..”賈赦苦笑,“這些也是和祖父商量過的,只怕會動了族裡一些的利益。”族裡的一些老頑固,貪婪倚老賣老,也沒有那麼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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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化是族長,底氣到底足一些,他拿了小毫搖搖頭道:“先不說以後如何,咱們再往下看看,若是促成此事,何愁我賈家後方不穩。”
看著他和賈敬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賈赦一拍頭才想起來,訕訕道“阿爺,我把蒙哥兒忘了,估摸這會他還在我那兒呢。”
賈源一呆,“哦,那你快去罷,我記著那小子可調皮,這會鐵定氣壞了。”
“那我先去了?”賈赦看著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賈代化父子,他摸摸鼻子跟老爺子告退,這才步履匆匆的往院子趕。
本以為賈蒙這小子這會鐵定作天作地,沒想到還挺乖的。就是這桌上擺的都是什麼玩意,大魚大肉,還有大廚房的特色菜,整隻的醬鴨子。
“你倒自在。”
賈蒙不捨的抬起頭,手上還抓著一隻鴨腿,大口嚼嚥下去才道:“叔爺爺把我一人扔這兒,孫兒都快餓壞了。”
手上拿著的目測是右鴨腿,賈赦呆了一下,瞧他油膩膩的模樣,忍著胃裡翻騰尋了個離他遠遠的座,“吃飽了我讓下人送你回去,順道讓你們家把銀子還了。”雖然他不摳門,但也得讓這小子長長記性,畢竟今兒個可是吃喝花用了不少銀子,賠本的買賣他賈赦可是不做。
“不要啊,嗝。”吃相頗為豪邁的賈蒙被賈赦嚇得生生的連打了幾個嗝,他扔掉手裡的骨頭,兩三步上前臥倒抱著賈赦的腿,使勁憋出幾滴眼淚,“叔爺爺可憐可憐孫兒罷,孫兒回家會被打死的。嗝。”
“你放開。”好好的緙絲長袍已經毀了,這個圖案還是他自己設計的,一件衣服耗費了多少時間和心血,就這麼被糟蹋了。賈赦按住青筋亂跳的額頭,甩了甩腳,咬牙切齒道:“再不給我起開,我會讓你知道,你不用回家就會先被我打死。”若不是怕背上親殺族孫的壞名聲,他苦練多年的武藝,在今日肯定能派上用場。
許是賈赦的臉太猙獰了,賈蒙怯怯的鬆開油膩的雙手,一個後退,把自己藏到柱子後面,“叔爺爺饒了孫兒這一遭罷,”他睜著大眼睛偷偷覷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握緊了拳頭,“叔爺爺,孫兒往後給您當牛做馬成不,您別和老爺告狀了,他真會打死我的。”
真的很難想象,一向通透玲瓏的玕侄兒竟能養出這麼個缺心眼的兒子。賈赦無語,都這樣了,還真能把人殺了,“不告狀也成,咱們立個字據,往後我讓你...”
“成,成,只要叔爺爺不告狀,從今往後您說什麼孫兒都照做,半點不帶敷衍。”這還沒怎麼著,賈蒙就在他爹不知情的情況下把自己賣了個一乾二淨。
賈赦搖搖頭,“行了,你接著用罷,晚點我讓下人送你回去。”和這孩子多待一秒,他的耐心就下降一層。他就納悶了,當年熊如牛斌,也沒讓他這麼抓狂。
留在屋子裡的賈蒙惦著腳往門外看了一眼,拍拍胸脯道:“叔爺爺兇起來比我家老爺還嚇人。”話一說完,見沒人搭理他,轉眼又回到桌子上大吃大喝起來。
侯在一旁的蒔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蒙少爺還真不怕死,他家少爺豈是好糊弄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
賈赦回到屋子換了身衣服,有模有樣的寫了個字據,又對著丫鬟吩咐了幾句,這才往外書房趕。
賈代化放下手中的筆,吹了吹紙,忍不住感嘆道:“有子如赦兒,咱們家還愁什。我瞧著敬兒到底還是差了些,往後兄弟兩個合該時常在一處才是。”
鬍子都快翹起來的賈源裝相,嚴肅的嗯了一聲,這才道:“你別這般說,敬兒有敬兒好。我和大哥互相扶持,你和善兒,往後敬哥兒和他也要這般。有道是獨木難支,咱們的心思都是一樣兒的。不過你也別太著急了。如你和善兒,這個歲數還調皮著呢,也不曾見我和大哥天天打打殺殺的,你們還不是照樣出息。到了你們這兒,倒是一語不象,動輒就是孽障打板子。倒不像教兒子,弄的父子間半點不親近。”
這哪裡能一樣。就是自己當初太渾,這才下定決心好好教育孩子。這話賈代化也不能說,只能訕笑,對著老爺子連連點頭應是。轉頭該打該罰是一樣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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