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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禍起秘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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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陷入病態的昏迷,有時像被懸在火爐之上炙烤,有時又像置身於冰窟之中浸泡,更多的時候是陷入粘如魔障的昏睡。但那詛咒即使昏迷中,亦不能擺脫。九歲的少年,用他微弱的力量在抗爭:我不要這樣的命數,我要改變它。就算受盡人間萬般苦楚,我也要改變這命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勉強抬起眼瞼,它彷彿有千斤重。恍惚中看到一位花容麗飾的婦人就在眼前。他糊塗的想,難道是生母。他輕輕的叫了一聲母親。然後勁力的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卻感覺到脖頸、背部一陣錐心刺痛。他吃痛不過,唉吆的叫了出來。然後就聽到身邊有人說,阿彌陀佛,睡了幾日,總算是醒過來了。厭終於睜開眼睛看清了周遭,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趴在塌上,背上蓋著軟絲衾。榻旁坐著的風儀不凡的婦人原來是三嬸母,太子妃王氏。

太子妃王氏看他醒了,便側首對坐在蓮花塌上的敬妃蔡氏笑道:“皇嫂,您瞧,我一來看,厭兒就醒了。還把我錯認成您了。”

蔡氏微笑道:“那是你們娘倆有緣。”

太子妃王氏起身讓位給太醫,回身坐在蓮花榻上,就著隱幾,與蔡氏對坐飲茶。太醫看視後,禮辭退下。玉蟾殿內侍便引太醫去外堂說話。

太子妃王氏說:“皇嫂知道,我向來喜歡照顧孩子,若不是聖上下旨送厭兒去同泰寺為佛侍,我還真想把他接來東宮。”

蔡氏道:“你們東宮裡那十幾個皇孫,個個聰明乖覺,哪個不費心。再說,我還不知東宮的事。天下大事,多半不管,天下雜事,要管多半。那麼多費心費力的事都交給你了。我身邊也就剩這一宗昭明太子託付的事了,你還來搶不成?”先還是說笑,後來已有些傷感。

太子妃王氏忙伸手握住蔡氏的手,滿帶歉意的說:“皇嫂恕過,沒想到勾起您的傷心事。”

蔡氏搖頭道:“我的心已給了釋佛,不為己傷,不為己爭。只望為昭明太子的子嗣守福而已。”又看向厭說:“這孩子命運多舛,聖上將他送去出家侍佛也好,也許能洗去他孃胎裡帶來的前業。”

太子妃王氏附和道:“是啊,聖上的聖慈之心,神佛也能感知。”

蔡氏又說:“只是,雖說在金華宮內生活也很清樸,可到底是王子皇孫,有宮奴服侍照顧。到了同泰寺,卻是要為釋奴。他小小年紀,未堪透世事,如何捱得。”

王氏安慰道:“聖上只說入寺侍佛,或許等幾日,就可贖身接回了。若聖上忘記了,到時你我,或是太子,都有機會提請接回來的。再說,少年出家養養性情也是好的,我還真想把東宮那幾個皇孫都送去呢。”

蔡氏這才微有笑意道:“說實話。你家的幾個皇孫,雖說性情各異,但真是個個文雅脫俗。尤其是親生的兩個,太孫大器不用說了,年紀雖輕,已有聖賢風儀。而大聯呢,確是蕭家的潘郎,文采儀度更勝潘郎。”

王氏微笑道:“大器為承嗣太孫,又自幼以伯父為楷模,本應如此。大聯不過是模樣俊俏討人喜歡些,我還擔心他舉止太過輕浮了,不像蕭譽既姿容出眾又舉止穩重。不過,咱們家的門風本就儒雅貴重,孩子再頑劣,也都不逾矩。”

蔡氏點頭,又道:“聽說,你宮裡韋保林所生的小貴主已經賜名了。”

王氏點頭道:“正是呢,一個女孩竟得父皇賜名,也是個有大福的。名叫妙瑟。”

蔡氏點頭道:“瑟彼玉瓚,黃流在中。是個好名字。這小貴主容貌也真是難得。滿月時就已晶瑩如玉。不知及長會是怎樣風華絕代。”

王氏道:“半月前寶儀大師進宮,韋保林還請為妙瑟佔蔔。那時因還未賜名,寶儀大師便推辭了,只說是有來歷的。”

蔡氏道:“難怪出生時就滿室流香,膚光耀眼。太子也特別喜歡這個小女吧。”

王氏道:“太子甚少在兒女身上留意,反而是聖上特意傳諭,囑我和韋保林,讓好生教養。其實,高門女倒也不需絕色,樸拙些倒福壽綿長。韋保林也是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想必必能將妙瑟培養成賢德淑女。”

兩妯娌正閑話家常,忽聞皇太子妃親隨女官報說,常山公主典儀女官請見。王氏聽聞,轉頭對蔡氏笑道:“剛才忘記了妙契這個丫頭。我的兩個兒子還算好,只這個女兒讓我累心。我何時能將她教養成淑女,也就功德圓滿了。”蔡氏亦笑。

典儀女官趨步進來,禮後,奏道:“娘娘,文華殿丁貴妃請娘娘進宮。”

王氏道:“有何事?是不是公主在老貴妃那裡又闖了什麼禍?”

女官似有為難,猶豫片刻,方答:“是常山公主和邵陵王家的曲陽郡主吵了起來。”

王氏又問:“她們兩個怎麼又到一起去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女官答:“晨起,丁貴妃除了接了咱們常山公主,還接了邵陵王府的幾位郡主。您知道,咱們常山和曲陽郡主總是吵嘴,也是常事。今日吵得厲害,是因為曲陽郡主身邊今日帶了一位夏侯家的小貴主,這小貴主和咱們常山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常山聽說了,又犯了眼緣,就偏要這小貴主和她回東宮。曲陽郡主哪裡肯放,兩下就爭了起來,誰也勸不住,後來就都哭鬧起來。鬧得老貴妃沒法,就叫妾等去請您和邵陵王妃進宮領人。”

蔡氏聽得有趣,笑說:“公主找伴讀朋友竟是搶的。”

王氏無奈,只得命人備攆,禮辭蔡氏,前往紫陽宮文華殿。

厭聽得熱鬧,卻四肢難動。此後數日,厭都臥於榻上養傷,蔡氏也日日前來玉蟾殿看視。隨著厭身上疾病慢慢退去,背上傷口漸漸痊癒,玉蟾殿的來客也越來越少了。終於,紫陽宮督旨內官來到了玉蟾殿。

想來那日厭長春門闖宮,對皇帝還是頗有觸動的。聖意難測,只見次日,即下旨命皇孫黯前往同泰寺修行。因厭傷患未愈,這才直拖延到十一月末,冬令過後才行。

到了這日,天還未亮,厭就已起身。只一身布衣,頭戴竹簪。隨帶一個布包,包了幾卷常看的書,命內侍拿著。準備停當後,披上薄裘罩衣,乘內車前往清雲殿。厭在內堂向母親敬妃蔡氏辭行過後,方去外殿彙定伯侯蕭子彧。定伯侯蕭子彧,佛號圓明居士,此次奉聖命送皇孫厭前往同泰寺出家。金華宮幾位主事內官出門相送。此時,天剛濛濛擦亮。

蕭子彧讓厭隨他乘坐已備好的布蓋素車,見厭身後兩位內侍有隨車之意,只好說道:“皇孫此次是出家修行,一切簡便,各位內官莫要跟隨了。”

一位送行主官道:“是娘娘叮囑,命奴等送皇孫到達同泰寺後,再折回報平安。”

蕭子彧道:“還請內官通報敬妃娘娘,請撤回侍從。待本侯將皇孫平安送往同泰寺後,必返回來報。”堂內蔡氏聽說後,也就罷了。

蕭子彧見厭親自拿起包裹,便阻道:“皇孫此次是出家修行,在家俗物俗事都該了斷,這包裹也莫帶了。”

厭反而更抓緊了些,辯解道:“只有幾卷書而已。”

蕭子彧道:“進了寺廟,佛家外的百家經典都是廢紙了。就算我容你帶行,到了寺院門前,也要棄掉。不如舍在家裡,也不至唐突百家經。”厭聽此話,只得交出。蕭子彧這才請厭登車,隨後也進入車內,命司車吏駕車前行。

車行緩慢,蕭子彧用餘光打量厭。見其兩手放至膝上,莊重的端坐於車塌上。雖然素車四壁冷風侵襲,也未見他畏寒失態。此車粗糙,行來亦顛簸搖晃,他卻紋絲不亂,腰直背挺。蕭子彧心內生暗贊,他身為金枝玉葉的皇孫,又如此年幼,突然被令出家為沙彌,卻不見不平色,許是真有佛緣。

蕭子彧卻不知厭此時心內卻如亂麻。他胡亂想著,我出家為僧,就不再回宮,就不可能再為國家帶來禍患了,那麼命運就自然改變了。又想,同泰寺到底是個什麼所在。那日見嶽陽王兄時,王兄說那裡是勞苦腌臢之地。可為何皇祖父卻一再捨身入寺。皇祖父是天下最聖明、最智慧之人,他決不會錯。他想要去的地方,定是個好的所在,所以才會送我去。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聖恩,定要做個好僧人。又想,母妃說,寺院是天下最潔淨的地方,能洗去靈魂的汙垢,洗去往世與今生的業障。也許只要我一心向佛,就可以洗去今生的厄運,也許還可以超度教養娘、督學內侍,還有古笙。又想,佛門會收留我嗎,會不會嫌我愚鈍?轉念又想,難道我真的再也不能回宮了嗎?我再也無緣看俗家書籍了嗎?忽又想起那半卷的《穆天子傳》,想起《穆天子傳》,又想起古笙,又想起教養娘,又想起讖語,又惹起無邊的疑問。厭就這樣帶著滿腹的疑問與迷茫,和些許的恐懼,走向又一段前路。

晨曦已至,建康內城北官馳道上,行車漸多。這些車輛,有的是寶駒驕奴,翠飾錦圍,濃香繚繞,那是進出臺城的宗室、郡王、公侯們玉冠輕裘端坐其中。有的是長行車隊,姓氏錦繡,群奴逶迤,坐中是既為高爵又為高官的門閥士大夫。還有的是,光輝耀眼,金珠麗飾,馬壯奴盛,定是寒族重臣或新貴名士。另有,石青官制黃牛車轎,官衣小吏,坐中十有八九是中書、門下或各王府的寒族庶官們。今日清晨,還有幾輛長途遠客的厚裘輕車,那是江北魏國使節帶著皇室元氏和太尉高氏的派來的示好使節。

在這川流不息的車流中,一輛破舊的素車逆向而行,慢慢消失在臺城熙攘的名利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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