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翠兒可是滿面春風,甚至前兩日小太監還恭敬地喊上了翠兒姑姑,現在殿裡那位吃穿用度都是宮裡最好的,日日得見聖顏,風頭一時無兩。
宮裡伺候的人誰不是人精,但凡好東西都往這兒送,翠兒得了好處,更是用心伺候蘇大人,只盼能讓皇上常來羽殿才好。
“蘇大人,皇上賞的這支刺金芙蓉花釵,搖曳生輝,真是好看”,翠兒從首飾盒裡取出來,說道,“奴婢給蘇大人梳個高環望仙髻罷”
蘇沐雪眼眸流動,那釵上的芙蓉皆用細如胎髮的金絲線繡成,花蕊以黃寶石和小珍珠綴著,碎珠流蘇如星光閃耀,確是好東西,卻拒道,“不必了,玉簪即可”,
那支玉簪是蘇沐雪穿朝服進宮時用的,樣式簡樸,翠玉襯黑髮,清雅悠遠,翠兒猶豫了一下,暗想,宮裡的人眼尖,若是看到蘇大人成日都佩著同一支玉簪,指不定以為皇上不再看重蘇大人。
“蘇大人,奴婢瞧著這花釵襯極了”,翠兒一咬牙,不及蘇沐雪阻止,便給她簪上花釵,一時珠輝明光,襯的蘇沐雪明眸皓齒,光豔如流霞,讓人不敢凝視。
翠兒看愣了,轉身朝屏風後跑去,取了一件華貴精細的宮裝來,鎏金輕綃,綴著明珠、綠髓、珊瑚,散發出精緻華耀,聲音發緊,“蘇大人試試這件可好?”,
皇上跟蘇沐雪的事,翠兒有聽到宮裡的傳聞,有回她甚至聽到些讓人羞怯的聲音,她在宮裡久了,自然明白錯與對,在宮裡是皇上說了算,以蘇沐雪的容色,能博得皇上恩寵,那麼羽殿裡的人,都能有好日子過,所以她自然費盡心思想打扮蘇沐雪,以承皇恩。
女子皆是愛美,連蘇沐雪亦不能免俗,她凝眸望著銅鏡裡,妝容明豔如流風迴雪,襯出十分姿色的自己,眉頭微蹙,抬手取下花釵,道,“翠兒,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而恩絕”,
翠兒見她微慍,便知道自己做錯了,噘著嘴跪下,蘇沐雪扶起她,說道,“還不能說你了?”,
“翠兒只想蘇大人和皇上好好的,皇上常來羽殿,蘇大人這些日子笑容比前些日子多了”,
蘇沐雪怔住,陷入思緒中,已聽的外頭有人喊道,“皇上駕到”,還不及出門,腳步聲已近,翠兒剛跪下叩頭,刺錦金龍靴已映入眼底。
“天冷了,也不多穿些”,周池羽微皺著眉說道,她的眼神掃過那件華貴的宮裝,順手取過來,作勢要幫她穿衣,“池羽..”,蘇沐雪剛要回絕,就聽到周池羽說道,“抬手”,
蘇沐雪無奈,只好遂了她的意,看著周池羽一顆顆的繫上紋扣,再順手把妝臺的芙蓉花釵簪在頭上,蘇沐雪抬眸,就看見了周池羽灼熱眼底的驚豔,雖以色侍人而愛弛,但女為悅己者容,盼的或就是那人眼中的一抹歡喜。
看到周池羽挪不開的炙熱眼神,蘇沐雪雙頰染霞,側臉頷首,躲開了她的視線,周池羽想伸手牽她,又縮了回去,只站在她身邊,說道,“漠北有封信給你”,
漠北的來信!蘇沐雪動作頗快的從她手裡接過信,掃了周池羽一眼,見她淡然笑著,信上有蘇家特有的紅色封漆,並未被人拆過。
蘇沐雪吸了口氣,拆信而閱,吾兒親啟,信是蘇夫人寫的,寥寥數行字,飽含思念。
信中所言,蘇家已到漠北,受寧家照顧,一切皆好,其弟雲峰隨軍鎮守邊境,蘇氏自此遠離朝堂,安穩餘生,也是幸事;信中最後言語隱晦,頗為催促,言其年已二十有餘,應及早成婚,無奈父母遠行,應自尋良人,早日締結良緣,方解父母憂心掛牽。
蘇沐雪看完信,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蘇家人平安到漠北,且在寧家照拂下,再無危險,甚至二弟蘇雲峰加入黑虎軍,他日若立軍功,或能庇佑蘇家,憂的是,母親信中所言,促她成婚,若她回漠北重聚,也就是在那擇一人下嫁。
可她的心裡早就有人了,愛也好,恨也好,已經滿滿當當的填滿了,再容不得旁人了,要她再如何去接納男子,更何況,她肯,恐怕那人也不肯罷。
蘇沐雪抬眼看她,那人正一臉溫柔的凝視著自己,眸底映有她的倒影,再容不下別人。
蘇沐雪沒說什麼,只是要出宮去漠北的心意,微微動搖了。
沒有她的地方,何處是容身之所?
亦或者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去哪兒,都是她的地方。
“既有家信,應是欣喜,沐雪為何仍是落寞?”,周池羽探究的看她一眼,問道,這個向來高傲的人,何時變得要小心翼翼地試探自己的心意,蘇沐雪看著她,心中酸澀,眼底便蒙上了一層水霧。
周池羽有些慌了,想靠近又不敢,只急道,“我知你想家,不,不過,現下你傷勢未好,身子虛弱,不如,再等等,再等等”,話語帶了幾分懇求,“等身子痊癒再走,我,我也放心些”,
話語越到後越低落,飽含著濃濃不捨和眷戀,周池羽的手指擰著衣袖,那明黃龍袍都擰皺了,見蘇沐雪沒有應聲,周池羽抬眼,朝著她勉強笑著,幾分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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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雪不知說什麼,只是重複道,“我是要去漠北的”,一顆淚從周池羽的眼眶墜落,很快,她倉皇低頭,試圖掩蓋住,卻沒逃過蘇沐雪的眼睛,讓她的心裡酸酸漲漲,看著這個讓她愛恨不得的人,一時無言。
周池羽再抬起頭時,情緒已平靜,她讓夏知把藥膳傳過來,夏知進來時,見到精心打扮的蘇沐雪同樣也是一驚,平日的蘇沐雪過於清冷,像是山尖的雪,遙遠而不可觸控,此刻,那嫵媚而精緻的刺金芙蓉花釵,青色雲錦緞宮裝長裙,兩袖通臂飾以飛鸞承雲,滿身珠光爭相輝映,華麗而尊貴,張揚出她的每一分美。
“下去罷”,周池羽讓夏知退下,微撅著嘴,似是有些不滿懷中珠玉被人窺探般,眸光流連,
看著她孩子氣似的鬧彆扭,蘇沐雪抿唇淺笑,謝絕了周池羽要喂她的好意,自顧用著藥膳,周池羽就坐在她旁邊,靜靜看著。
等到太醫來把脈寫方子,周池羽細細問了,又吩咐一遍,這才起身離去。
周池羽一走,羽殿彷彿空了似的,冷清清的,翠兒過來給她奉茶,茶色澤淺金,油潤有光,芳香獨特,湯色紅邊綠色,入口清香深幽,蘇沐雪問道,“這茶可是秋色霜?”,翠兒答道,“聽說今年產的少,皇上特地送來的”,
蘇沐雪垂眼看手裡新換的青花茶杯,釉色雲潤,餘光裡的紫檀描金妝臺,也是新換的,旁邊是滿地海棠浮雕鏡架,花心、葉脈皆細如髮絲,纖毫畢現,堪稱鬼斧神工,精妙無雙。
她之前心緒受挫,又不是個看重這些的人,是以不曾察覺,此刻看來,才知有人是花了心思在佈置這裡。
“都是皇上吩咐的”,翠兒對她主子的遲鈍已經扶額了,哪樣不是旁人豔羨的,偏到了蘇沐雪那裡,就跟平常物一樣。
蘇沐雪有些倦,正好東窗下新置有紫檀美人榻,她剛躺下就見到不遠處垂著的淡粉色水晶珠簾,折射出迷離光澤,她輕輕嘆了口氣,闔上了眼。
蘇沐雪的身子漸愈,時已至除夕,宮裡的家宴,周池羽給蘇沐雪備了華貴的衣裳,邀她入席。
席間先賢妃等幾位先帝妃嬪皆列在上座,連許久不曾在宮裡露面的潁昭儀也在,神色落寞。
先賢妃輕掃了她一眼,時已除夕,但入殿後,潁雪褪下貂毛氅後,一襲鏤空海棠透薄裳裙,領口開的很大,露出一大片澆了糖霜的雪來,纖細的腰上帶著金鍊子系的海棠花式金片,舉動間,海棠花片顫動著,讓人挪不開眼睛。
“先帝崩後,我等自當淡妝素服,修身養德”,先賢妃性子寬厚,卻也不得不敲打一二,潁雪低頭,嘴邊卻有不屑,只聽到一聲,“皇上駕到”,便立刻抬頭看去。
寶藍團龍芝草紋緞袍,錦繡龍騰四海的腰帶,垂著明黃絲絛,頭髮用紫金冠束著,簪上了花頂白玉簪,襯上她瀚如星辰的眸子,神情慵懶間,又帶著幾分威嚴,龍章鳳姿,如朗月出天山,讓人挪不開眼。
潁雪盯著周池羽,臉色泛紅,不由的握緊了衣袖,卻見她轉頭,視線望向了另一個女人。
那人有些拘謹,穿著天青色泛舊的常服,頭髮隨意用玉簪挽著,在這群芳爭豔之地,如山嵐間的煙雲,清淡而疏遠。
周池羽跟蘇沐雪向先賢太妃請安,周池羽往前行去,見到蘇沐雪踟躕在原地,不知該坐何處時,朝她招手道,“沐雪,坐朕旁邊來”,
潁雪兩頰潮紅,咬著牙,她,她竟一眼都沒有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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