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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悻悻地偷眼朝他瞟去,見他始終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方才暗自鬆下一口氣來。
我想,這廝約莫也是塊深藏不露的料,平日裡抿著小茶故作矜持,卻沒想實際上是個百戰不殆的老酒鬼。瞧他那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仰頭便就著手中酒杯將其一飲而盡,竟是連臉也沒紅一下。
段琬夜愣是看得瞠目結舌道:“此人酒量了得啊,我平時倒是小看他了。”
薛臨亦是嘖嘖稱嘆道:“這小子不來我‘斷碧林’當差,實在是可惜了。”
“薛先生,您手下人才濟濟,可就別往我這小地方瞅啦。”段琬夜聽罷連連苦道。
“罷了罷了,不瞅了便是。”薛臨搖頭晃腦地揮了揮手,興味索然地對我和沐樾言道,“你們倆下去吧。”
“是。”沐樾言俯身微行以一禮,隨即二話不說,扯了我的胳膊便朝坐席間走去,生怕薛臨中途又將我們二人給叫回去。
彼時夜已深沉,天幕烏黑,初春的晚上還隱帶了一絲微薄的寒涼,清風自窗欞處悄無聲息地吹拂進來,溫柔纏綿地掠過發絲間,無意撩撥起人們心中的困頓之意。剛開席之時還喧嘩不止的一眾人,隨著時間的流逝便一點一點地趨於安靜,末了各自趴伏在身側的桌面上,已是喝得酩酊大醉。薛段二人亦是鬧得有些疲乏,沒過多久便失了渾身力氣,靠在酒壇子邊上不怎麼說話了。
沐樾言一路拽著我快步行至席間,待回到門邊的座位上時,蹲在那處的周別已然迅速地迎了上來,戰戰兢兢地朝沐樾言說道:“沐兄,好酒量,好酒量啊!”
姜雲遲也掙紮著站了起來,瞪大眼睛關切道:“樾言,你果真是能喝酒的嗎?會不會……”
“無妨。”沐樾言淡然掃了一眼屋內醉得橫七豎八的眾人,見著差不多是要散席了,便毫不留戀地漠聲說道:“該回去了。”
“這就要回去了?”我愣愣地問道。
“嗯。”他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言畢頭也不回地拉開了屋門,徑自朝外走去。
那姜雲遲和周別還沒反應過來,直幹杵在原地傻著眼,我卻瞅著氣氛不太對勁,連忙撒開腳丫子追了上去。
這丹青茶館面積不及那浮緣城中的雁昔樓,眾人所居住的房間是隔得極近的,一眼橫看過去還略顯得有些擁擠。縱然是我這天生的小短腿,快速跑了個十來步,便也是及時趕到了沐樾言的背後,急匆匆地喚他道:“阿言阿言,你等等我!”
他身形一滯,卻是冷淡得厲害,全然無視了我的叫喚聲,兀自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我瞧著他竟是這般見不得我,心知定然是哪裡又惹著他生氣了,頓時覺得又是茫然又是愧疚,連忙上去揪了他一片衣角道:“阿言,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我又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唧唧喳喳地沖著沐樾言說了半天,他卻是一句也不肯回我,冷冷地將面前的房門用力推開,一聲不吭地便要跨進去。我見他這副不理睬人的模樣,心裡頭莫名地難過了起來,像是恍然間擲下了一塊巨石,沉沉地砸在我的後背處,直壓得我滿臉沮喪。
抿了抿唇,我輕輕地拽住他的胳膊道:“阿言……你若是不喜歡別人開你玩笑,明天……明天我就同段琬夜他們說明白,呃,就說咱倆其實就是單純的……大夫和傷患之間的關系,不是他們說的那種……那種……那種……”
話到此處,我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本該是失落頹喪的臉上赫然飛上一團紅暈,直害得我連舌頭也打了結,呆呆望著他修長挺拔的後背,像個手足無措的低能兒。
靜默半晌,我以為這一長串話又該是石沉大海了,正待焦慮地繼續開口,面前高挑的身影卻是倏然間晃了一晃,像是站不穩似的,搖得我一陣頭暈眼花。滿心的頹然瞬間化為了疑惑,我小心翼翼地攥緊了他的手腕,試探性地喊道:“阿言?”
話音未落,沐樾言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這一次可晃得不輕,連帶著整個身體都猛地往後一仰,散了架般朝著我的方向倒了下來。我見狀嚇得魂都飛了,旋即上前托住他道:“你這是怎麼啦?”
依舊沒能得到回答。
我心下便更是納悶了,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沐樾言勉強扶穩,滿臉狐疑地緩緩朝他望去——就是這麼不經意的一瞟,霎時間給我驚得目瞪口呆,堵得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才我見他一口幹了那杯烈酒,臉色連變也沒變一下,還暗地裡以為這廝是個酒量不錯的老手。這會兒將他鬢間淩亂的發絲悄悄撥開一看,瞧著那原本白皙的面色已然泛上一抹潮紅,頓時便明白了過來——
他沐樾言哪裡是什麼喝酒老手,分明就是個沾酒便醉的大蠢蛋。
心裡頭一口悶氣倏然間緩和了下來,我顫巍巍地將沐樾言攙扶住,竟是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他方才還是一臉鎮定地說話走路,那生冷的動作語氣同往日裡沒有任何差別,可誰知這座冰山切開了以後,裡頭竟已是爛醉如泥。
原來,喝醉了的冰山在表面上還是那座高不可攀的大冰山,只是醉著醉著,就整個的塌了下來,而且還要猛地往地面上沉。
我一邊使勁托住沐樾言的身子,一邊抬肘將他的房門給撞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將他挪回到床板上,歪歪扭扭地半擱下來,還斜出一條腿懸在空中。
彼時他已是醉得不省人事,連一雙眼睛都半閉半睜,朦朦朧朧的也不知道在看向哪裡。那一向清冷疏離的面孔倒是第一次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表情,縈繞於周身壓迫力十足的氣場亦是無意識地碎裂開來,直將他那張幹淨溫潤的俊臉給襯得清晰無疑。
我又呆又傻地瞪著他足足看了有十秒鐘才回過神,伸手輕輕探在了他的腦門兒上,驚覺其額間溫度滾燙如火,連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半晌又慌慌張張地端了一碗熱氣升騰的醒酒茶進來,跪坐在床邊聳他肩膀道:“阿言,阿言,起來,快起來!”
沐樾言已儼然成了一具屍體,一雙眸子剛才那會兒還是亮晶晶的,如今倒是失去了焦點,全然黯了下來。
我這輩子見過無數喝醉了鬧著發酒瘋的人,卻獨獨沒見過沐樾言這樣直接醉死過去的特例。他這副斷了電的模樣直駭得我心裡又怕又慌,擰緊了眉頭近乎要哭出聲來:“阿言,你可別嚇唬我呀,有的人醉著醉著,就……就,就猝死了,你莫不是也要就這樣去了吧?”
想到那一杯要命的烈酒本該是由我來喝的,卻被他給擋了去,若是因此害得他英年早逝,我怕是要內疚整整一輩子。
愈想便愈是覺得過意不去,我又緊接著輕推了沐樾言幾下,見著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索性捉了他的手腕,細細探了他的脈象,只覺其間撼動異常,似有些急促,不由得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樣可不行啊,我得去喊周別和姜雲遲幫忙,讓他們替我抓幾味藥來……”言畢二話不說,便火急火燎地一咕嚕跳下了床,正待撒開腳丫子沖出去,胳膊卻是被突如其來的一股蠻力給生生拽住,直拖得我向後仰了仰,轉而又是一屁股跌回了床邊,磕得“咚”一聲悶響。
我一臉詫異地回頭望去,只見那沐樾言不知是哪個開關被按動了,竟是半掙紮著抬起了手臂,死命地扣住了我的胳膊。我心中登時一喜,長頸鹿似的伏上前關切道:“阿言?你沒事啦?”
沐樾言焦點全失的瞳孔微微縮了縮,旋即眉頭緊鎖,像是突然回過了魂一般,斷斷續續地開口說道:“我沒事……不用勞煩他們。”
一聽到他略帶沙啞的聲音,我心間化不開的憂慮霎時間煙消雲散,一雙本是沮喪無比的眼睛也在無意間彎成了月牙:“那就好,那就好!你方才醉得意識全無,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
沐樾言聽罷眉頭皺得更深了,兀自將拽我的那隻手給收了回去,轉而賣力地揉起了自己的太陽xue。
我瞅著他面上紅暈未褪,下意識裡再次探手撫上他的額頭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我去給你煎點藥來?”
滾燙的額頭貼上我冰涼的手掌,他微眯了朦朧的雙眸,聲線疲乏道:“不必。”
不知是我眼花了還是怎麼的,只覺得他頰邊兩抹紅暈的顏色似乎又深了一些。想想他方才的模樣便有些後怕,我連忙緊張兮兮地湊近了去,認真地打量他道:“你就不要逞強了,瞧你臉這麼紅,一看就知道餘醉未褪,還是讓我……”
“不必了。”語氣微微加重了一些,沐樾言偏頭避開我的手掌,面朝著內牆,略有些不自然地冷聲說道:“時候不早了,回你自己的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