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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趁著許言鍛去領銀子的功夫, 屋裡便只餘下了裴、張二人。

張沁沁聞著金瘡藥的味道擰著眉心,猜到了裴安懿的心思,嘆了嘆, 道:“殿下, 你這又是何苦呢?”

裴安懿此去,約莫就是自請這廷杖的。

為的是掩人耳目。

監察司一旦成立, 世家定然會盯著她的動作,若她沒有什麼動作,怕是世家的眼睛就會去挪到別處,看看她身邊的人會不會有動作了 。

如此一來,有麻煩的便是那遠去東海的那位了。

因而裴安懿必須在長安做出什麼大動作來, 一來吸引住世家的目光,二來, 也是降低世家的防禦。

只是……張沁沁嘆了嘆, “殿下, 你自請禁足罰俸祿都成,這人是肉做的,到底禁不起這樣折騰。”

生意場上來來往往這般多的人, 對別人心冷的人張沁沁見得多了,對自己心冷的人張沁沁覺得無人能出面前的這位長公主其右。

裴安懿垂了垂眸, 睫毛顫了顫,道:“不礙事。”

“公主府靈丹妙藥無數,孤養幾天便會好。”

只有她真正的傷了, 世家才會放鬆警惕。

裴安懿微微朝著衣袖裡伸了伸手,那瓶素色小瓷瓶, 她還帶著。

張沁沁抿了抿嘴,猶疑了一下, 開口擔憂道:“小花兒大約現在已經進了東海了,暗探 ……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裴安懿神色懨懨地垂著眸,叫人看不出眸中的情緒,聞言不語,只是一味的轉動著手腕上的玉鐲子。

失蹤一事在裴安懿的意料之內,路途兇險,尋不到蹤跡便是最大的好事,若自己的暗探找不到,那其他人大抵也是找不到的。只是這才不過半月……時間有點太短了。

只希望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張沁沁聽到面前人極淺極淺的嘆了一口氣,道:“孤知道了。”

且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安懿被廷杖的第二日,許言鍛便被尋了個錯處,入了大理寺牢獄。

這個錯處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乃是制鹽司經年的冊子,本是欲要交給奇兵營看守的,不料換人不消半日,那庫房忽然起了大火,眾人待到火滅,那些冊子早已燒得不剩下什麼了。

只因當時周圍全是奇兵營的人,許言鍛作為校尉,自然是要被問責,於是便走了一遭大理寺牢獄。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火,起得蹊蹺,這局也做得粗糙,但朝廷的人都是眼尖的,裴安懿被廷杖的訊息一個晚上便傳了出去,便推測約莫這位長公主是失勢了,這朝局,不是東風壓到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到了東風,於是眾人心照不宣地選擇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理寺去提人提得十分順利。

張沁沁早就將裡外全都打點過了,此遭入獄,要說皮肉之苦,那定然是沒有的。這個錯處最多算得上是看管不力,人壓不了幾日便會被放出來。不過做戲就要做全套,裴安懿這幾日還是做出了焦頭爛額奔波遊走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了,在做困獸之鬥,以叫世家放鬆些警惕。

如此一番下來頗有見效,每日在長公主府外徘徊走動的暗探倒真是一日比一日少了,似乎真是覺得裴安懿此番焦頭爛額便是窮途末路了。

又是一日清晨,她在府中難得得閑,抽空練了練幾筆字,又摸了摸那封“長公主親啟”的那封信函,這幾日奔波未曾抽出時間來好好看一看裡面的內容,裴安懿彎了彎嘴角,正欲拆開信箋,卻未想女使來報,府上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深居宮中常年禮佛不問世事的太後來了。

裴安懿拆信的手一頓,眼中泛起淡淡嫌惡。旋即將撕到一半的信函放於枕下,理了理衣裙,淡漠道:“孤知道了。”

她同她這個母親,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更談不上親暱,她們的母女情分,埋葬在了八歲那年她過生辰那日。

老婦人滿鬢銀發高高盤起,梳得一絲不茍。手上帶著的是佛家的十八菩提子,渾身檀香,盤腿端坐,翠微在一旁奉著茶。

裴安懿微微掃了一眼,自家女使上的茶盞子被人放在了一旁,李太後喝的,是自己從自己宮裡帶出來的茶盞。

如此這般怕她下毒,又何故出這趟宮,裴安懿心裡莫名其妙生出一點可笑的荒唐感出來,嘴上卻是懶得譏諷,往梨木椅上一坐,隨意拿了一本詩經翻了起來。

一盞茶入肚,李太後潤了潤嗓子,開口道:“你這孩子,哀家三下庚帖,你不見。哀家只好親自來這一趟。”

裴安懿的眼睛沒有從書上挪動半寸。

早就習慣了裴安懿這般態度,李太後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悅,頗有無奈道:“哀家知道你這孩子,一向不喜歡宮裡那些擺弄權勢的東西,同多倫和親一事,哀家當初逼你,原是為你好,你遠嫁草原,以你的本事心性,出了宮過得未必不好。”

“留在宮裡,你便永遠是李家的孩子。”李太後緩緩轉動著佛珠,“只可惜,你這孩子沒有抓住,生生搞砸了這機會。”

裴安懿的手指堪堪翻過一頁,她本不想說些什麼,但這等話她聽著著實有些心煩,於是淡聲開口道:“你特意出宮一趟,來這裡,到底要說什麼?”

李太後同翠微遞了個眼色,翠微當即從袖子抽出一道擬好的摺子出來。

“你這孩子到底……到底是哀家身上掉出來的一塊肉,哀家不可能不管你。”李太後幹癟的手臂撫了撫鬢角,“你科舉改制,入主中書省,已然是走到了天下女子的最前頭。若是個男兒身,必有一番大作為。”

言及“男兒身”三個字,李太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有一瞬的放空……若是自己當年産下一個男嬰,之後再宮中磨著的日子會不會不會這般辛苦……沒有人知道。

“現在又想要建立起監察司,而制鹽一案,牽連甚廣,你查不出什麼。”李太後遞了個眼色,翠微將摺子往前一遞,“這摺子哀家已經讓人擬好了,你雖查不出什麼,也不用自己擔著這件事情,那個小校尉,推出去填了事算了。”

“哀家活了這麼大半輩子,手頭上還是有點人能用,世家那邊你不必憂心,這件事要是你願意就這麼翻篇,你還是長安城內最尊貴的長公主。”

一席話下來,裴安懿的眼依舊沒有從手上的詩經中挪開半寸,正讀到詩經李的《柏舟》一篇,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裴安懿修長的指節輕輕劃過書扉,從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過頭,待到一席話畢,她淡漠吩咐道:“來人,送客。”

李太後蒼老的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悅,裴安懿如此反應似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蒼老嘶啞緩聲道:“那小丫頭已經死了,你日後也不必再演戲了。”

聞此一言,裴安懿手中的動作一頓,抬眼。

“哀家知道你的後手是什麼。”李太後輕輕叩著佛珠,“那日那小丫頭我看她生得水靈,武功也不低,各大世家足足派了十幾批各頂尖的殺手也沒一人回來的。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只不過,她就是能翻了天了,也只是一個人,昨日已經被箭手射殺了。”李太後語氣中頗為遺憾,似乎是在憐憫死了一隻貓兒狗兒一般道,“這般機靈的小姑娘,就是蠢了點,碰了制鹽司的冊子,年紀輕輕的便自尋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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