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而坐在何洛希旁邊的徐子欣,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轉過頭密切關注著何洛希的表情,生怕因為徐忞毫無徵兆地提起她那已經故去的母親,而大發雷霆。
而徐子衿卻對眼前的這一切,好像並不驚訝,似乎早就知曉了今日餐桌上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只是她看著何洛希的神色,不太明朗。
每次這種時候,徐子欣都會出來打圓場,但她望了望身旁的何洛希,又看著替徐忞擦去嘴角涎水的母親,皺了皺鼻子,最終還是繼續保持了沉默。
“洛希,挺長時間沒來家裡吃飯了吧,不過幾個月而已,感覺又長漂亮了。”
殷明潔眼睛看都沒看何洛希,一邊隨口跟何洛希寒暄著,一邊替丈夫徐忞夾著菜放進他碗裡,用勺子切成一個個小塊,再喂到他的嘴裡。
何洛希知道,因為母親的緣故,殷明潔一直都不是特別喜歡自己。
“都已經二十五了,再長也就那個樣子。”
何洛希的語氣十分平淡,但卻使得徐子欣和徐子衿兩姐妹,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看著何洛希。
好在,殷明潔的心思全都在徐忞的身上,並沒有過多在意何洛希的回答,只是繼續認真地給徐忞喂著飯,嘴裡小聲嘀咕著:
“這植物神經功能紊亂這麼嚴重的嗎,不光人認不得了,現在怎麼連飯都不會吃了?”
坐在何洛希右手邊的徐子欣聽見殷明潔的碎碎念,忍不住湊過腦袋,低聲問她道:
“誒,對了,何洛希,我一直想問你來著……植物神經功能紊亂,真這麼嚇人?”
何洛希聽罷,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極為微弱的冷哼,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用筷子搗碎了碗裡的玉子燒,搖了搖頭。
“這方面我不是專家,我也不清楚。”
說完,何洛希繼續鍥而不捨地用筷子扒著碗裡,從玉子燒上分解下來稀碎的雞蛋塊,一臉的漫不經心。
徐子衿聽著對面兩人故意壓低音量的對話,側過身瞧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眼眸中籠罩的憂愁,似乎更甚了幾分。
殷明潔突然放下了手中正在喂徐忞吃東西的筷子,轉而拿起公筷給何洛希夾了一點反沙芋頭,放進她的碗裡,聲音格外溫柔。
“我記得這道菜,你跟你媽媽特別愛吃,說起來,你和她的口味還真像吶!”
如果說徐忞剛剛提起陸餘敏是無心之舉,那殷明潔方才給何洛希夾菜的舉動,就是刻意為之。
殷明潔話音剛落,徐子欣跟徐子衿姐妹倆,立刻交換了個眼神,視線緊緊地鎖定在低著頭一言不發的何洛希身上。
即使陸餘敏在世時,何洛希對於別人提起她的母親,都會表現出萬般牴觸的情緒,更何況現在陸餘敏已經不在人間多時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何洛希突然笑出了聲,將眼睛從遮住臉的濃密捲髮中露出來,緩緩抬起頭,直視著殷明潔那張不甘示弱的臉。
“我這麼長時間沒來,阿姨是故意來拿我立威來了?”
何洛希此話一出,餐桌上本就凝脂的氣氛瞬間更加緊張,還沒等殷明潔反駁,何洛希的聲音不鹹不淡又在空氣中響起。
“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歡我。”
殷明潔沒有說話,心裡覺得何洛希真是太有自知之明,而她從桌子上垂下來的手,還有那突然挺直的腰桿兒,臉上不屑一顧的冷笑,都無不透露出那目中無人的高傲姿態。
“但又有什麼用呢,在這個家裡,除了您,其他三位徐家的成員,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我,不是嗎?”
何洛希忽然攤開說出口的話語,帶著明顯挑釁的口吻,一下子將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何洛希,你在說什麼?”
徐子衿瞬間皺起了眉頭,望著坐在自己斜對面的何洛希,厲聲提醒道。
殷明潔被何洛希懟得一時語塞,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許久,才銀牙咬碎,怒目圓睜,威脅何洛希道:
“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在徐家!”
何洛希一聽,不由得笑出了聲,連眼角的笑意,都含著猖狂。
“徐家?哈哈,您這是在威脅我嗎?拿您的市長夫人的身份壓我,還是踩著自己閨蜜上位的第三者?”
殷明潔突然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何洛希,放在手邊的筷子,隨著因為惱羞成怒而顫抖的指尖,“啪嗒”一聲掉在飯廳的實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卻足夠刺痛殷明潔引以為傲的自尊心。
“不過看著現在徐叔叔的樣子,我也慶幸,他當年的不娶之恩,否則我就擁有了一個……”
何洛希一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實在是太過於刻薄,於是話鋒一轉,將下巴搭在相互交疊的手掌上,十分輕描淡寫地,慢悠悠說道:
“您跟徐子欣不是好奇,植物神經功能紊亂怎麼在徐叔叔身上,這麼嚴重嗎?正好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來解釋一下——”
何洛希說著,故意停頓了一下,將視線轉向了徐子衿,歪過頭,臉上滿是笑意,但那雙半眯起的眸子,卻是空洞乖戾,毫無生氣。
“徐叔叔的這個症狀,非常典型,其實你們心中也早已經有了猜測……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樣——阿爾茨海默症。”
何洛希如同揭曉最終答案一般,在公佈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之前,故意停頓了一下,將懸念感拉滿。
“而且,作為這個家裡的長女,子衿你早就知道了診斷,對吧?”
徐子衿聽見何洛希這麼一說,在殷明潔不敢相信的注視中,看著眼前分外陌生的何洛希,滿眼失望地搖了搖頭。
“何洛希,你知道你今天說的話有多傷人嗎?不能因為我們現在所承受的痛苦你無法感同身受,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傷疤上撒鹽吧?”
何洛希聽著徐子衿這番慷慨激昂的說辭,心中不免覺得好笑,於是懶洋洋地望著那不知何時握緊了拳頭的徐子衿,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作為你們的母親,你們的長輩,為了她那不值錢的自尊心來隔應我的時候,有考慮過的我的感同身受了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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