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說書人講得慷慨激昂,臺下,蕭恩閉了眼睛,回想起那久遠到幾乎讓他完全忘記的過去。
“是閻王藤,估計有萬年。”
“子固,你受了傷,不可再戰,就交給我吧。”
“廢什麼話,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兩人並肩站在城牆上,看著不遠處小山上,破土而出的血紅色藤蔓。
“子固,你去疏散百姓,我去山上,它的根在山體之中,只有滅了它的根基,才可救下閻熄城。”
萬年的獸類或有靈性的植物,修為相當於元嬰修士,滅掉一座城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梁申說完,剛準備走,卻被秦子固拉住手腕:“不行,你我都重傷未愈,聯手都未必是它的對手,你一個人是去找死嗎?”
梁申淺笑:“我可沒那麼想死,我去拖住閻王藤,你集合城中修士,先護送百姓遠離此地,之後再來幫我。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秦子固知道,要想保住城中百姓的性命,這是最佳的選擇,他點了頭,道:“待我找到可靠的人帶百姓們離開,我就回來幫你。”
“好。”
城牆外,來不及歸城的幾名百姓又被藤蔓纏住腰腹,尖叫聲中,二人來不及救助,就被攔腰截斷,鮮血噴灑,紅霧蔓延,天地為之變色。
時間刻不容緩,梁申話不多說,轉身就衝向閻王藤根處。
閻王藤感知到了危險,丟掉屍體,根根碗口粗的藤蔓纏繞著,旋轉著,若地獄而來的觸手,尖端帶著腥臭,衝向梁申胸口。
梁申是木土雙靈根,對付木系的妖物,最合適的是金靈根或火靈根,但可惜秦子固水木靈根,二人在靈根上都非剋制閻王藤之人。不過若是隻拖延時間,他應該做得到。
梁申躲過藤蔓的進攻,揮劍切斷眼前幾根巨大的觸手,但閻王藤一般都紮根在地底深處,那裡靈力充裕可以很快幫它恢復自身,再加上木系妖物回覆能力強悍,他切斷了眼前的,身後又很快從地面破出無數條手臂粗的腥臭觸手,將他整個人圍在其中。
梁申若是全盛之時,雖然麻煩些,一株萬年的閻王藤還是手到擒來的,但他和秦子固都有內傷,靈力乾涸,若不燃燒元神,根本使不出可絞殺閻王藤的大型法術。此刻他只能憑藉沖霄劍法借力發力,凌厲的劍氣穿過藤蔓,根根寸斷,但他也因為靈力耗盡而力竭,勉強支撐著,站在烏黑的土地之上。
此時,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閻熄城幾萬百姓,這點時間遠遠不夠,他需要恢復。
梁申往口中塞了兩顆回靈丹,又塞了一顆玄元丹,前者恢復靈力,後者可在一刻鐘內快速治癒內傷,但一刻鐘後,若再使用靈力,會使之前的傷勢加倍,以他現在受傷的情況來看,傷勢加倍,是會傷了他的元神,動其根本的。
但梁申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強者存在的意義,不就是保護弱者嗎,若是他臨陣脫逃,那些無辜的百姓的生命該怎麼辦?
頭頂的閻王藤頗有靈性,剛剛梁申一擊斬碎它三分之一的藤蔓,它有些害怕,因此停止了進攻,但梁申在恢復,它也在恢復,不消片刻,藤蔓捲土重來,互相纏繞,竟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籠子,將梁申關在其中。
籠子頂部,血色的藤蔓開了花,卻是潔白的,巨大的花瓣帶著淡淡的月色光芒,與赤紅色的根葉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而那花瓣中間,赫然是一張赤紅的人臉,眼睛很小,沒有鼻子,一張血盆大口占據了臉龐近半的面積,張開時,裡面尖牙密佈,長舌懸出,舌尖滴落粘稠的血色液體,掉在地面上,草木消融,土地焦黑,應是含有劇毒。
閻王藤,地獄而出,食死人血肉,萬年後,花開成妖,雪瓣紅蕊,赤面血口。若再食生人血肉,只一日便可生出人形,幻化成魔。其與常人無疑,有滔天之能,需日飲活人血,出者,世永無安寧。
梁申在崑崙山的藏書閣中見過有關閻王藤的敘述,也遇到過百年之內的閻王藤,只生長在墳墓之旁,莖墨綠,花緋紅,故名閻王藤。
師傅說過,只要見到閻王藤,不管其年份,都要將其拔除,以免日後成患。可曾經他見墳墓之上生出如此嬌豔的花朵,只覺萬物生長不易,從不干涉。此刻他才知道他的做法有多麼的可笑。
這藤蔓已經沾了人血,今日若是不能一舉斬殺此藤,日後必會捲起腥風血雨,此前他還想著拖延片刻,撤離百姓後再尋幫手,現在看來,已經等不得了。它既已破土而出,一日的時間,足以讓其迅速成長,他們一旦離開,放走的就是元嬰級別的惡魔。
他抬起頭,巨口之中,似有血色光芒閃爍,接著無數尖牙從那口中噴射而出,射向梁申。
梁申高懸了劍,同時口中唸咒,身下出現一個八方法陣,金色的護罩將他環繞其中,毒牙遇之而消融,再之後,光芒漸盛,直到將整個籠網覆蓋,金色沖天而起,驅散了赤色的濃霧。
“金光之下,妖魔無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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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申口中一陣猩紅,鮮血順著他唇角低落下來,而他口中的咒語卻沒有停頓:“吾以正義之身,除……盡天下之惡……”
閻熄城的百姓們在幾位散修的幫忙下,已經有序地撤出城池,拼命逃往安全的地方。但在感覺到身後的光芒後,他們停下了腳步,轉身朝天而拜:“是神明,神明來救我們了!”
“不,不是神明,是崑崙派的上品除魔陣法,金光玄天咒,是溫實道君,我今天看到他了……我們得救了……”有修士認出來道。
而此時,一道身影遠離人群,越過空城,疾奔金光之處。
“不,不可以,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你的靈力不足以支撐金光玄天咒的,除非……”
除非燃燒自己的元神,但那樣的話,會死的。
梁申已經不在乎這些了,至少他救了一城的百姓,而且,他活著。
他微笑著看著光芒中他撲過來的人影,血管爆裂,染紅了青衣。耳邊是閻王藤淒厲的哀嚎,馬上就要結束了,只要咒法完成,閻王藤就會徹底消失,而他,也會跟著死去。
“不,不要!”
秦子固比他想像中來得快,鮮紅的血滴落在他臉上,金光消散,而閻王藤,重傷之後藤蔓迅速縮小,逃竄回地底深處。
“子固,秦子固,你瘋了!”梁申沒有死,他的劍,刺穿了秦子固的身體,他臉上的血,亦是秦子固的。
所有人都以為崑崙派的金光玄天咒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除魔咒法,但只有崑崙派峰主之上的人才知道,金光玄天咒有一個巨大的缺陷,就是它寧可放過,也不錯殺一人。此咒只除邪魔,若有無辜的血肉之軀以命相抵,咒法會立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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