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坐在官帽椅裡,目光幽幽地盯在徐家兩兄弟的身上,直看得徐璠和徐琨兄弟二人渾身發毛,坐立難安,可在張閣老開口之前,.
就這麼沉默地盯了他們有好半晌後,張居正才緩慢地開口說道:“你們跟我老實交代,那楊震在朝會上所說的種種罪狀到底是否確有其事!”
“哼!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哪,居然明知這些事情做下來會有多大的罪過,居然還敢去做,真當我大明王法管不到你們頭上麼?還是你們這些徐家子弟完全不為我老師著想,只顧著自身利益了?嗯?”張居正雖然神色平靜,語氣也沒有太過嚴厲,但說這幾句話時,自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卻更重了幾分。
“我有什麼好怪你們的,我只是替老師不值而已。老師為我大明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到老了本想回鄉過幾天安穩的舒心日子,可你們這些做兒子的倒好,居然幹出這等犯禁違法之事,這是要將我老師置於何地了?”張居正冷聲說著,又是一聲低哼:“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想打著老師的旗號來我這兒找通融,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海禁乃是國本,任誰也逃不了這個責任!你們回去吧,我幫不了!”說完這最後一句,張居正已一拂袖子,起身就走。
而徐璠這時候倒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後才道:“走吧。”既然張居正已明確表了態,兩兄弟確實沒有再留在這個地方的必要了。
“二弟慎言!”徐璠聽他這麼說話,臉色頓時就更顯陰沉了,拉了他一把呵斥道:“你是嫌我們的麻煩還不夠多麼?想再被人多加一條誹謗上官的罪麼?”
看了情緒低落,心事重重的兄弟一眼,徐璠又道:“而且你難道就沒有聽出來,其實張閣老他是話裡有話哪。”
徐璠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雖然張閣老口中是在責怪我們,但同時卻也在為父親開脫,所以只說咱們這些當兒子的不孝,卻未有一言提到父親有罪。”
“不,他說這番話的用意並不在此,而是在於點明一點,這事父親並不知情,只是下面的子弟貪心不足,才會瞞著他幹出違法亂紀之事來的。”徐璠正色道。
“你我身在京城多年,幾年才回家一次,怎麼可能與那邊的事情有所關聯呢?”徐璠看著自己兄弟突然問道。
“不錯,只要把父親的罪名撇開了,我們的罪名自然也不成立。現在我們要想的只有一點,那就是該由什麼人來頂下這一切罪名。而這,也正是張閣老對我們所說這番話的用意所在。”徐璠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道。
“這個嘛,想必是有所顧慮吧。父親終歸是他張太嶽的恩師,他當然不會眼看著父親和我徐家被徹底定下死罪。不過朝中不懷好意的人太多了,即便是張閣老,那也得時刻小心,這才會把意思說得如此模糊,只能靠我們自己去體會了。”徐璠說著,又猜測地道:“在我想來,只要我們用了這招,他也會在暗地裡幫我們說話的,而如此一來,咱們保住自家的可能也就更大了。”
徐璠也是一聲輕嘆:“事到如今,也只能委屈他了。不過雲卿他會明白的,只有我們徐家依然不倒,他才能有翻身的機會。不然不光是他,就連父親也……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就當是我們欠了他吧……”
“也只能如此了。”徐璠也是沉重地一聲嘆息。
“徐家這兩兄弟都不是蠢人,即便一開始看不出什麼來,過會兒也能體會出我話中之意的。這也是我能為老師所做的一點事情了。現在朝中情況複雜,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看,若是真個正大光明地出手相助,只怕不但幫不到老師,就是我自己個兒,也得陷進去。”張居正沉著一張臉道:“封先生,你也應該知道這些年來,隨著新法的推行,我已在朝中豎立了太多敵人,不能不慎哪。”
而他這話,也說得張居正的眉頭一皺,張嘴想叫他莫要胡言,但最終卻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只要能把一切都理順了,讓我所制定的所有新法都能被人執行貫徹,我便是就此告老回鄉又如何?可現在的事實卻容不得我有半分懈怠哪……也只有繼續委屈天子一段時日了,希望他能理解。”張居正在心裡默默地道,至於這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張居正聽了這話,眉頭也不覺皺得更深了:“楊震麼?此子有些膽色和本事,又深得皇帝的信任,此人確實要多加留意了。之前的馮保,現在的徐家,這到底是湊巧,還是他在有意針對和我有關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