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思路？”張楠急切地問道。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他說出答案，方同卻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在腦子裡把思路又捋了一遍。其實，方同在來的路上就想過，這不僅是張楠他們的出路，也是自己未來需要的一件“法寶”。
“你倒是說呀！”溫曉依最先按捺不住催促他，差點忘了自己助理的身份。
張楠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蘇漁，從沒見過一個小助理敢這麼跟自己的領導說話，看來應該是方同信得過的自己人，又或者……想到這裡，張楠臉上露出了某種心照不宣的表情。
方同終於開口了：“剛才蘇……溫曉依說得沒錯，你們的模式裡的確存在這樣的悖論，但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因為從始至終，你們所謂的獨立、客觀就是一個假象。”
張楠聽了不服氣：“不可能，我們現在沒有收過任何一家客戶的錢。”
方同搖頭說：“這跟收不收錢沒關係，對於一個節目來說任何評價都是主觀的，不管你標榜立場有多獨立和客觀。其實就像影評一樣，頂多代表個人意見，或者是某個欣賞水平的小群體的意見，不過是一家之言。”
張楠辯駁道：“我們可以做到不偏不倚。”
“你現在當然可以做到不偏不倚，可等有了客戶還能做到嗎？即便做到了，除了你自己有誰會相信呢？”
張楠他們無話可說了，公眾號被懷疑“恰飯”是常有的事。
“那我們該怎麼辦？”
方同一笑：“當然是找到真正客觀的東西。”
“什麼東西是真正客觀的？”
“資料！”方同終於揭曉了答案，“無論是平臺、製作公司還有廣告客戶，每一方都非常在意節目的資料，這是專案評價的根本。”
“切！那玩意兒能有真的嗎？還客觀？”連外行人範東昇都對此嗤之以鼻。
資料造假的確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綜藝行業也不能免俗。某檔節目觀看破億、十億的新聞經常被大肆宣傳，但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製作公司永遠是乙方，為了讓平臺甲方和客戶甲方滿意，買水軍、刷資料的事情屢見不鮮。節目能有一個好資料，結尾款的時候都能痛快不少。
平臺之間也有競爭，有時候為了讓自己的資料好看，對製作方刷資料的行為裝作看不見。客戶就更不用說，廣告投放的錢已經花了，如果資料不好顯得主管投放的負責人當初判斷失誤，為了給領導交代他們才不管資料的真假。
於是形成了一個惡性迴圈，三方合謀把資料越弄越假，資料反而失效了。所以我們才經常看到某檔節目資料奇高，但觀眾的真實口碑卻一般般。
“正因為資料假，所以真資料才有價值。”方同淡淡地丟擲自己的結論。
張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方同接著說道：“如果你們掌握了真實資料，可以圍繞它進行一系列的增值服務，比如使用者分析、藝人效果分析、觀看習慣分析等等，這些對平臺、製作廠商和廣告客戶都是非常有用的工具。”
這就是方同的思路。觀點可以忽略、可以詆譭，工具卻是大家都需要的東西，
張楠還是很為難：“可惜資料都在平臺，他們怎麼可能給我們開放介面？”
“一開始他們也許會排斥，但平臺也有平臺的難處，他們後臺的資料即便是真實的，拿出來也沒人相信，所以才要獨立的第三方。”
方同停頓了一下，捋了捋思路。
“你們可以先從外部資料開始，包括前臺的播放資料和整個社會的輿論資料。自己透過技術手段抓取這些資料，然後公開一套行業內能信服的標準，再根據這個標準把外部資料裡的水分擠掉。當然，這需要一個巧妙的時機，最好能一下子點爆整個綜藝圈。”
“你是想讓他們把假資料的肥皂泡戳破？”溫曉依很好奇又有些擔心，“那樣多得罪人？一下子成了行業公敵。”
方同點點頭；“你們就是要做那個指出皇帝光屁股的小孩。”
張楠他們幾個面面相覷，成了行業公敵可了不得，不光是得罪了製作廠商，還得罪了平臺。往後的生意還怎麼做？
“剛開始是要讓大家疼一下，但疼過之後就會發現你們的價值。重點針對三大平臺，只要他們接受你們，各大製作廠商就不是問題。當假資料的把戲玩不轉之後，獨立第三方的資料服務商就變得重要起來，這就是你們的機會。”
張楠和兩個搭檔相互看了看，方同的意思他們聽懂了，甚至方同已經幫他們設計好步驟。
原來方同的思路是打假式創業，先要捅開一個馬蜂窩。
做一個說真話的“壞人”，讓現有的假資料遊戲失效，刺疼所有人的神經，然後再販賣自己的獨立第三方的資料服務。
這是一個險中求勝的捷徑，既有美好的圖景，也有巨大的風險。但一個小作坊要與全行業作對，想想都有些可怕。
張楠的其中一個搭檔突然想到是什麼，說道：“我倒是有個朋友是做資料分析的，他有個小團隊，技術和理念都很成熟，我應該可以拉他入夥……”
搭檔還沒說完就被張楠打斷了。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我現在都後悔拉你們入夥了，再拉一個朋友進來一起受苦，萬一失敗了怎麼辦？怎麼跟人家交代？”
張楠是三人中的領頭，身上有經營的壓力，考慮的問題比較實際。如果說創業是個坑，公眾號只是一個小坑，三個人寫寫文章，成本只有房租和伙食。可按照方同說的那一套搞，攤子就鋪大了，雖然不是特別燒錢的專案，起碼需要一個小團隊。
方同笑笑沒說話，他知道張楠真正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行業公敵的巨大陰影，這對張楠來說的確需要一定的勇氣。
張楠的臉色相當糾結，不能說不心動，可困難也是顯而易見。
“同哥，你讓我再想想……”
“我只是提個建議而已，最終還是你們自己拿主意。不過……”方同笑著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們真的決定要做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們投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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