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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杳和沈赫庭只做了一節課的同桌。
沈赫庭請假了,聽班級裡有人脈的同學說,沈赫庭家裡一直不同意他在國立高中念書,想把他送到教學資源更優質的私立貴族學校,然而沈赫庭性格倔強,誰的話都不聽。
“私立貴族學校?”
“就是喻初源轉學前唸的學校啦,能去那裡的學生非富即貴。”
“難道男神要離開咱們學校了嗎?”
學校裡有關沈赫庭去向的討論沸沸揚揚,這些都不是孟凡杳所關心的,他照舊過著平淡如水的生活,吃飯、睡覺、學習,有了祁頌的一對一輔導,他的物理成績在周測驗中還拿到了班級第一名。
前同桌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祁頌和孟凡杳的關系,課間去學校超市買了一堆零食,回來後把孟凡杳堵在了靠窗的座位裡面,他不敢坐沈赫庭的位置,懷裡抱著零食袋站在過道,惹得班內同學紛紛起鬨。
孟凡杳從來沒受到過班級裡這麼多同學的注意。當他受到的外界關注越多,不被發現的隱私也越少。有人細心地發覺他和物理老師長得有些像,還有人曾經目睹他放學後和物理老師一起回家,沒多久,班級裡纏著孟凡杳打聽祁頌的人就不止前同桌一個了。
祁頌作為目前學校裡顏值最高的單身教師,在學生中的人氣甚至不比沈赫庭和喻初源差。
孟凡杳沒有料到,第一個為他生活帶來困擾的人竟然不是他之前隱隱擔心的沈赫庭,而是祁頌。
為了躲清淨,孟凡杳一下課就馬上離開教室,到教學樓外面轉一圈,再掐著上課的點回去。
學校的天臺平時都會上鎖,以防學生出意外,這天下午,孟凡杳逛到頂樓時無意間發現天臺門的鎖不知被誰取下了,門虛掩著,天臺空無一人。
沒有人聲,沒有心聲。
站在天臺吹了會兒風,孟凡杳在學校裡久違地感受到了寧靜。
【天臺嗎?有意思。】
偶然獲得的寧靜沒有享受太久,憑空出現的心聲似一道驚雷,孟凡杳第一反應是離開,可不緊不慢地腳步聲已經逼近了門口。不鏽鋼的防火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孟凡杳彎腰躲到了一個半人高的廢舊垃圾桶後面。
孟凡杳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躲,就算是被學校巡查的老師發現,也頂多是會被批評幾句罷了,可他既然已經躲了,就不能再突然出去,只有躲到底。
還有三分鐘就要上課,孟凡杳期盼對方也是個好奇心發作的學生,上來看一眼就會走。
漫不經心地踱步聲停了,隨後是紙張在風中被吹動的聲音。
“喻同學,對不起,我遲到了。”
一個氣喘籲籲的人跑上來,男生有一頭不服帖的褐色卷發,眼瞳是灰綠色的,混血感十足的長相。
“沒關系,我也才剛剛到。”
聽到這兩句開場白,孟凡杳知道自己註定沒辦法按時回去了,好在最後一節是祁頌的物理課,晚去一會兒也沒關系。他揉了揉蹲的發酸的小腿,沒有嫌棄地上的灰塵,抱膝坐了下來,望著遠方發呆。
傍晚的天空沒有浮雲,藍色向四周無限延展,在地平線附近與落日的餘暉交織成柔和的暖金。
一個溫柔的,適合表白的時刻。
卷發男生內心忐忑不已,鼓起勇氣看了喻初源一眼,對方那雙始終溫柔真誠的眼睛好像在無聲鼓勵著他,把心裡話說出來。他不由想到,假如喻初源不喜歡自己的話,怎麼會按照情書的內容如約來到天臺呢?
深深吸了口氣,卷發男生握緊手心,開門見山地問道:
“喻同學,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嗎?”
自從在沈赫庭面前吐過之後,孟凡杳開始有意識地糾正自己恐同的毛病,每個人的性取向都值得尊重,他覺得自己不該因為遇到了一兩個極端的人而否定整個群體。
現在看來效果很好,意外聽到同性間的表白,他心中也沒有泛起太大波瀾,只是盯著天空無聊地想,又一個喜歡喻初源的人。
“抱歉。”
喻初源拒絕了男生的表白。
孟凡杳並不意外,上回在餐廳裡,他已經知道喻初源心裡喜歡的人是沈赫庭,而且似乎喜歡了很久,還專門為沈赫庭而轉學。
看樣子很快就能回去了,孟凡杳低頭看了眼手錶,上課時間才過去十分鐘,現在回去還不會錯過太多知識點,如果沒有那句意想不到的心聲的話。
【說幾句話就能上鈎,這所學校的人也同樣無趣,下一個目標該找誰呢?】
殘忍無情的,不摻雜一絲憐憫的惡意心聲。孟凡杳愕然抬起頭,難以相信這句心聲是喻初源的想法,可那又的的確確是喻初源的嗓音。
幹淨柔和的聲線,吐露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冷酷話語。
孟凡杳悄悄側身,心情複雜地向外瞄了一眼,喻初源容貌清俊,氣質溫和,光是站在那裡就叫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他語氣真誠,即使說著拒絕的話也不會讓人感到難堪,反而會懊悔自己給對方帶去了困擾。
“很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沒,沒關系的,是我太唐突,你不要放在心上。”
表白被拒的男生明明無比難過,卻強忍心頭苦澀,裝作釋然地安慰對方。
孟凡杳不明白喻初源的目的,他沒有再聽到喻初源的心聲。
男生失落地走了,喻初源仍留在原地,指尖夾著那封寫滿少年心事的情書。他漫不經心地再次看了一眼,表情瞬間冷下來,像是懶得再作任何掩飾,幹脆利落地將手裡情書撕成了碎片。
看到喻初源邁步朝垃圾桶走來,孟凡杳飛快藏回去,閉上了眼睛,如果倒黴被喻初源發現,他就假裝自己睡著了,糊弄過去。
“孟凡杳?”溫和的嗓音含著一縷疑惑。
瘦小的少年蜷縮成一團睡在垃圾桶旁邊,喻初源皺了皺眉,他記性很好,只要是生活裡出現過的人,即使是完全沒有打過交道的路人,他也都有印象。少年是隔壁班的,在學校裡似乎沒有任何朋友。
所以是被欺負了嗎?才一個人躲在這裡。
孟凡杳沒有想到喻初源竟然認識自己。他維持著裝睡的姿勢,不敢睜眼,可下一秒,卻感覺一個人在他面前蹲下,手臂抄進他的膝彎,將他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