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樹林特別耐心地向劉佔元解釋,生怕對方不明白他的用意。
“出門之前,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不用派人前來接應。因為國共聯合戰線上的同志會安排和照顧我的行程。”
他輕輕地拍了拍劉佔元的肩膀,“就是你這個好同志!籲……慢一些,慢一些。右拐啊,右拐!”
陸軒聞言,突然猛踩剎車,車子戛然而止,車隊停止不前。後車剛好不偏不倚地停在羅樹林想要拐彎的路口。
劉佔元看了看剛才走過的道路,有些慍怒地責備道:“你叫驢呢?為什麼不早點說,現在錯過去了。你說怎麼辦吧?”
羅樹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叫苦不迭。
“都怪你總是說我的不對,害得我三心二意。”
劉佔元頓時氣得啞口無言,他搖下車窗,把頭伸出窗外,揮手示意隨從的車子向後倒退幾步。跟車的司機轟了幾下油門,開動車子緩緩往後退出大約一輛車身的距離。
陸軒伸出半個腦袋,一邊看後視鏡,一邊慢速倒車,待到車頭超過路口時,他深踩油門踏板,然後猛打方向,急轉彎,向前直衝。
那兩輛轎車就這樣一前一後地鑽進一條狹窄而又『逼』仄,幾乎沒有前路可走的衚衕裡。羅樹林看了看眼前死路一條,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怎麼可能無路可走?以前我就是從這裡走進去啊?”
劉佔元望了望窗外凌『亂』不堪的衚衕,僅容一輛車子勉強可以透過的路上,還『亂』七八糟地堆放簸箕,廢舊的皮箱,被人遺棄的雞籠等雜物。他收回視線,緊緊盯著羅樹林,質問道:“老羅,你把我們帶到這個鬼地方,你到底想幹什麼?”
羅樹林看了看外面似曾相識的屋簷,喜出望外地叫道:“小夥子,你彆著急。我想起來了,就是這裡。別忘了鬼子陰險狡猾,殘忍無比。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此路看起來好像走不了,其實這是『迷』『惑』敵人的假象。你們只管大膽往前開!”
劉佔元氣得吹鬍子瞪眼,他揮手示意司機接著走。陸軒伸頭望了望高樓林立的衚衕上方的一線天,只好硬著頭皮開動車子繼續前行,車身與擺在衚衕裡的雜物刮擦而過。
車隊小心翼翼地行駛了大約五分鐘,前方陰森狹窄的衚衕口豁然開朗,他們置身其間,就好像來到了世外桃源。劉佔元示意陸軒放慢車速,同時招呼後車上的人員注意加強戒備,以應對突如其來的襲擊。
陸軒繼續駕車前行,大約行駛了幾百米,羅樹林終於招手示意他靠邊停車,車隊緩緩停在衚衕裡一戶人家的房前。
前方一道厚重而狹窄的木門映入眾人的眼簾,窄小的窗戶,低矮的房簷,讓人覺得這鬼地方怎麼看都像是一座廢棄的民宅。住在裡邊的主人不是得了抑鬱症,就是患上神經病。
羅樹林驚喜地叫道:“小夥子,就是這兒啦!我眼還沒花,總算找到了。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劉佔元臉『色』陰沉地看著對方,將信將疑地問:“你有沒有搞錯,就這個破地方?你別開玩笑了好嗎?”
羅樹林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夥子,老夫可沒有神氣跟你開什麼玩笑。我們在申城的日子也不好過,內憂外患,都是勒緊褲帶過日子。地下黨的聯絡站可沒有你們軍統的據點那樣氣派豪華。你別看就是這麼一個毫不起眼的鬼地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同志的鮮血和生命。”
羅樹林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他認真起來的時候總是讓人毫無防備。他沉重的心情幾乎感染車上的每一個人,氣氛顯得非常壓抑。
劉佔元似笑非笑地調侃:“既然這樣,你就應該趕緊下去敲門,介紹我們認識聯合戰線上的這些同志,好方便大家以後共同抗日。”
“開玩笑!我們的聯絡站遭到軍統和鬼子的雙重打擊,鬼知道這個據點到底被哪一方佔領。你就算給我十個膽,也不敢貿然上前敲門。萬一人家出來開槍崩了我,我不是白白搭上這條老命了嗎?”
羅樹林看了看緊閉的木門,一本正經地叫道。劉佔元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他心急火燎地拉開車門,氣呼呼地衝到木門跟前,抄起柺杖惡狠狠地砸向門板。
砰砰直響的砸門聲震得板上的灰塵紛紛掉落,他一邊砸,一邊喊:“開門,快開門!你們的聯絡站已經暴『露』,都快變成菜市場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劉佔元!”
劉佔元說完,轉頭望著坐在車上的羅樹林,只見對方衝他點頭微笑,豎起一根大拇指,臉上『露』出由衷的欽佩之情。
不一會兒,木門嘎吱一聲,緩緩開啟。劉嚴冬面『色』陰冷地站在門後,後面跟著一幫持槍警戒的軍統。抬起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坐在車裡微笑的羅樹林。
劉佔元二話不說,徑直鑽進屋裡。裡面戒備森嚴,天井邊沿,視窗附近,房間轉角,幾乎每個角落都可以看到荷槍實彈的人員。這陣勢完可以碾壓劉佔元所帶來的這些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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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冷場,死寂而沉默地對峙過後,除了羅樹林臉上洋溢的憨笑,以及劉佔元快要深入骨髓的憤怒之情,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難堪。因為對方毫無徵兆地登門造訪,劉嚴冬也感到有些納悶。
劉佔元回頭看了看劉嚴冬和他身後還在虎視眈眈瞄準的槍口,大聲責罵道:“如果舉槍威脅還有震懾作用,我早就踢門衝進來了。還用你們幹嘛?”
話音剛落,劉嚴冬大手一揮,所有平舉的槍口立刻收了起來。劉佔元輕嘆一聲,跺腳甩掉腿上溼淋淋的雨滴,撇下門外慢吞吞的羅樹林,臉『色』陰沉,旁若無人地走進常遇春霸佔的這處軍統據點。
常遇春神『色』匆匆地從房間裡小跑出來,一眼看到劉佔元氣勢洶洶地往裡走,如臨大敵般呆立原地,吞吞吐吐地叫道:“劉站長,你終於來了……我並不知道這老傢伙怎麼會……”
劉佔元臉『色』陰鬱,直截了當地回應:“司令通知我來,你不用那麼緊張。只需配合我們調查,其他不必過問。”
常遇春原本就陰雲密佈的臉上更是雪上加霜,他面『色』鐵青地瞪著從門外一步一個腳印挪進來的羅樹林。
只見那老傢伙捂著腹部的傷口,慢騰騰地往裡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常遇春恨不得一槍崩了他。
劉佔元瞟了常遇春一眼,立即開口吩咐道:“你們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上去扶住他。他可是重點保護的物件,還有重傷在身。要是他死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路過的兩個軍統立刻上前扶住顫巍巍行走的羅樹林。看到羅樹林走路的姿態有些不對勁,劉佔元不禁疑『惑』,他招了招手,跟在後面的陸軒隨即湊上前領命。
劉佔元附在陸軒耳邊,小聲說道:“你找個機會,檢視這死老頭的傷勢,走了那麼久,他一點事兒都沒有,我懷疑他傷得並不重。”
陸軒點點頭,表示同意。劉佔元說完,徑直轉身進屋。
常遇春和劉嚴冬如影隨形地緊跟在他後面,大氣也不敢出。常遇春臉上的表情還有些不卑不亢,而劉嚴冬則完擺出一副迎接欽差大臣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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