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宋福耀這麼一說,福源惠子立馬來了興趣,從口袋裡掏出小本本,準備隨時記錄。
宋福耀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剛準備開口,下一秒又閉上了嘴巴,搓著手支支吾吾道:“那個,長官,能不能賞小的抽一根,這裡管得嚴,已經好久沒抽過了。”
福源惠子瞥了宋福耀那張頗為賴皮的臉,在心裡嘆了口氣,讓守在門口的衛兵去找佐藤科長要了一盒煙和洋火過來。
拿到煙,宋福耀的眼睛都直了,福源惠子也不吝嗇,直接丟過去一根:“現在可以說了吧。”
宋福耀點燃香菸,美美的吸一口,暢快的吐著青煙十分的愜意,一隻手夾著香菸,一隻手把玩著洋火,猛嘬了兩口,直到大腦有些缺氧發暈,才心滿意足的說道:“其實這些小道訊息其他的兄弟也都聽過一些,最搞笑的是有人說那老酒其實是你們的人。”
“我們的人?這個說法倒是新鮮,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福源惠子看了一眼宋福耀手裡的菸頭,隨手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丟了過去,算作是獎勵,讓宋福耀接著說下去。
“這也只不過是大家開玩笑時胡亂說說而已,長官我可事先說好了,我說的這些都沒證據,完全就是喝酒打屁的時候,大家閒聊的一些內容。”宋福耀很真誠的說道。
福源惠子點了點頭,當是認可了宋福耀的話:“說吧,我來的目的也只是想聽聽這些。”
宋福耀掐滅手裡的菸頭,馬上點燃第二支,這次不再猛嘬,而是細細的品味起來。
“長官應該知道,我們這批人都是從江浙滬地區抽調過來的人,其實大家起初都不認識,訓練的時候也是每個小組單獨在一個地方,就像二組和三組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聯絡。”
“但是抵達北平後,有三名負責我們日常生活和訓練的教官,其實和這裡差不多,只不過沒有這麼嚴格,每週我們還能出去下下館子什麼的。”
“剛開始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後來才知道要潛入東北,大家一聽要來這裡,都有情緒,畢竟危險係數太高了。”
“後來是因為上面給的安家費足夠多,我們的情緒才穩定下來,日子久了也從幾位教官嘴裡聽到了一些捕風捉影的小道訊息。”
“有傳言說啊,那老酒其實就是太君的人,第一批進入東北的成員就是因為老酒告密才全軍覆沒,聽說那老酒得到了太君的優待,在東北吃香喝辣,洋妞姨太太都好幾個呢。”
“這話雖然也就一聽,當個樂子笑笑就算了,但是一細想,我發現事情還真的不簡單,長官您想啊,那老酒全組十幾個人,為什麼單單隻有他一個人活著,還有,那接頭人徐青松為什麼會死?”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那個徐青松才是那邊的自己人,當時的憲兵隊,實際上是出去採買的老酒給引來的。”
“老酒當初的回電是說徐青松叛變了,可這只是一家之言,誰知道當時的真實情況是什麼樣的,全憑老酒一張嘴,在新京潛伏了這麼多年的徐青松就叛變了?”
“所以啊,就有人懷疑叛變的不是徐青松,而是這個老酒。”
宋福耀的一番話,把福源惠子的思緒拉到了徐青松的案子上,徐青松是川澤長官親自策反的敵特人員,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當時許多事情都還是經過她的手去辦的。
而老酒那一批潛伏人員的具體訊息,其實和徐青松、老酒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秋原相田局長從秘密渠道得到的情報。
正是得到了這個潛伏計劃的情報,川澤一郎才提前抓到徐青松,威逼利誘之下策反了這位接頭人,也才有了後面將抵達長春的潛伏小組一網打盡的事情。
桌子對面的這個宋福耀所說的可能性,在福源惠子眼裡根本就是謬論,屬於毫無證據的瞎說,不過這也證明了對方有人懷疑老酒這種可能是真實的。
雖然這種胡話當不得真,但若是將其利用好了,會不會能夠更好的逼迫老酒現身呢?
想到這裡,福源惠子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詞——離間計。
能不能透過使用離間計,迫使敵特的上層對老酒產生不信任,從而讓老酒自亂陣腳出現破綻呢?
彷彿開啟了一條新思路,福源惠子內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興奮。
接下來和宋福耀的閒聊就比較胡扯了,甚至說有些荒謬,什麼老酒其實不是男人,而是個女人啊,和誰誰誰有一腿啊之類的胡編亂造。
宋福耀所說的傳言和小道訊息聽上去荒謬可笑,對於福源惠子來說,其實有極大的幫助。
起碼能證明一點,敵特內部,早就有不同的聲音在傳播,這就給了她操作的機會和空間,說不定從這方面就能找到切入口。
差不多聊了一個小時,宋福耀抽掉了半包煙,到最後明顯是在瞎胡說騙煙抽,福源惠子也不點破,直接將半包煙丟給他表示感謝,隨後前往隔壁陳靈澤所在的房間。
進入陳靈澤所在的房間時,陳靈澤的表現讓福源惠子產生了一種很不同的感覺。
沒有宋福耀諂媚,更沒有恭維,眼睛裡也沒有懼怕,反倒是有一種莫名的清高和不屑,讓福源惠子感覺自己才是叛國投敵的階下囚,而陳靈澤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
這種第一感覺很不好,陳靈澤也沒給福源惠子留下什麼好的第一印象,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剛坐下,還沒開口,陳靈澤的一句話就讓她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看樣子這位長官被宋福耀那個傢伙給忽悠住了,應該被騙走了至少半包煙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福源惠子的眉頭就皺成了一團,仔細打量著桌子對面坐的筆挺,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
面對福源惠子的審視,陳靈澤表現的十分有傲氣,並不會如宋福耀一樣不敢與她交流眼神,反倒是一臉清高的應對她的審視,絲毫沒有害怕和退縮的感覺。
而剛剛說話的語氣,有些刻板,甚至能感覺到有一些故意的嘲諷和刻薄之意。
這是在嘲笑她嗎?
福源惠子心裡有些不太舒服,甚至比起面對秦天更不舒服。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審訊室遇見一個寧死不屈的地下黨一般。
陳靈澤現在表現出來的感覺,與她見過的那些地下黨如出一轍。
滿眼都是鄙夷和不屑,他不都叛變了嗎,這是在高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