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號展廳裡陳列的正是羅絲夫人學生的設計作品,大多都不能算作太出名,但是能被選上展會的,定然已經是很優秀的了,而閻卓朗此前預定下的,正是其中一個展櫃裡的項鍊。
隨著工作人員的指引,裴冉率先順著瞟了一眼陳放在展櫃裡頭的設計品。
那是一串項鍊,用料雖然只是在珠寶界裡算得上尋常的貓眼石,然而在經過周邊一圈鉑金鑲邊的襯托下,顯得流光溢彩。這樣極度的簡單造型和相對來說廉價的材料都能設計出這樣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反而更加彰顯了設計師的功底和實力。
眼光還不錯。裴冉讚許地點了點頭,一邊看向展櫃旁邊站著的一對男女,卻微微瞪大了眼睛。
男的有些眼熟,似乎是這兩年新崛起的石油集團小兒子陳昊,不過可謂聲名狼藉,是著名的花花公子。身邊那個女的,她便更為熟悉了,可不是白筱舒?
身為大明星,她本就有姣好的容貌和身段,此刻在禮服的襯托下更為明豔照人,豔光四射。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正挽著身邊那個穿著花花綠綠西裝的陳昊,看起來格外不搭。
今天這是走了什麼運氣,遇見的都是熟人,還大多都是自己並不想要見到的人物。
似乎是觸及到了裴冉探究的目光,白筱舒有些憤恨地一眯眼睛,敏感地以為她是在嘲笑自己,只咬了咬嬌豔下唇,拉了拉身邊男人的袖口,示意他開口。
這位陳大少有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在側,早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見著白筱舒渴望的眼神,更是一陣目眩神搖,哪裡還能思考更多?見到閻卓朗和裴冉到場了,只極為大款地一揮手,作勢指著展櫃裡頭的項鍊,笑眯眯地問道,“你喜歡這個對嗎?”
白筱舒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撇過頭來,目光飛快地掠過了裴冉,轉而準確地遊移到了閻卓朗那始終平靜淡然的面龐上,看著他的表情似乎絲毫沒有對於自己的眷戀,又覺得有幾分不甘心起來,繼而又作勢嬌嗔道,“可是看起來閻總好像不捨得割愛的樣子。”
“別怕,閻總什麼沒有有見過,哪裡會在意這麼一個小小的項鍊。大不了我出閻總價格的三倍再買回來,這樣算閻總也不虧嘛。”陳昊掏出錢包來,晃了晃裡頭的黑.卡,面色很是倨傲。即使是在閻卓朗面前,也絲毫沒有避諱地大聲嚷嚷出聲。
裴冉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難得覺得有些有趣,不知覺已經忘了跟閻卓朗重新並肩的別捏感。
一上來就鋒芒畢露,這樣一個人雖然看起來難纏,然而卻不足以為懼。僅僅是一句話,裴冉便已經在心中對這個人下了定論,於是放鬆了體態,面上也掛起了標準的笑容來,沒有再說話。
這種浪漫,或許只不過是在他們心中認為的。對於他們這些旁觀者來說,眼前不過是一場無知富二代尋釁鬧事的愚蠢事件。
偏偏,物件還是閻卓朗,就更為顯得來人不自量力起來。這種段數的小人物,閻卓朗自然會處理清楚,用不著她操心。
而那頭,陳昊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多麼愚蠢的話語一般,正高聲對閻卓朗說道,“閻總,您也聽到了,我的女朋友,白小姐,現在看中了你設計的這條項鍊,您到底出價多少才肯割愛呢?”
話音剛落,裴冉便輕聲地嘆了口氣,已經有些沒有耐心再聽下去。
她想來只喜歡看棋逢對手的雙方對戰,而對於這種智商差距頗大的對決,恕她實在是提不起任何興趣。僅僅是旁觀了一個開端,她幾乎便已經預料到了結果。
只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白筱舒此人一向心高氣傲,這回怎麼會跟了這麼一個腦內空空的土大款?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想到這裡,裴冉不自覺地抬起頭來看向白筱舒,只見得她那張美豔動人的面上竟然沒有太大的反應,既沒有挑釁的洋洋得意,似乎也並沒有感覺到羞恥,看起來像是……早已經知道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這樣新奇的發現讓裴冉心下不禁也是一愣,隨即看向白筱舒的眼神更加疑惑了一些。
她大概也算能夠明白一些白筱舒此刻的心態:眼前的這個陳昊不過是一個人傻錢多的冤大頭而已,如今這樣囂張做事,思來想去,也不過是想給閻卓朗難看。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愛生恨,連拼上自己的名譽都一定要造成一個兩敗俱傷的場面?
同樣趕來的張麗顯然也看到了眼前有些詭異的景象,只悄悄地湊了上來,有些八卦,“這個白大明星是怎麼回事,找了一個腦子這麼不好的土大款,你家閻總也是好脾氣,居然會跟這種人耗著。”
“這個男人確實有些傻,”見著閻卓朗全然可以應付,裴冉乾脆杵在一旁作壁上觀,輕聲回答,“不過,這樣一場免費的鬧劇為什麼不看呢?”
聽到這裡,張麗不禁也掩嘴輕笑起來,繼續跟著裴冉一通觀戰,對事態的發展很是感興趣。
“我看上的東西原本是從來不會讓給別人的,然而既然是白小姐喜歡的,白小姐又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再拿腔作調,”閻卓朗一邊說著,一邊隔著防彈玻璃展櫃看了看他的作品,突然間笑了笑,繼續說道,“既然是一件藝術品,用金錢來估算未免太過俗氣,不如我們來做個等價交易,陳先生你看這樣可以嗎?”
聽到那句“白小姐是我的朋友”,一邊的白筱舒有些驚訝地抬起了眼來,一半是對他居然還能夠掛念著自己的開心,另外一半卻也有被他生疏語調說起的失望。
這樣想著,白筱舒不禁收斂了幾分剛才嬌滴滴的姿態,不動聲色地跟陳昊拉開了距離,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閻卓朗,看起來像是不肯漏過他口中的一句一語。
這樣的回答顯然也出乎了裴冉的預料,不禁轉過頭來,將目光投向了閻卓朗,有些好奇他究竟會開出什麼條件。
“閻總,您也是知名的大人物了,這種時候吧,要說就說吧。”陳昊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旁邊佳人那非同尋常的反應,只是大大咧咧地一揮手,自以為看起來豪氣干雲,卻忽略了旁人嘲諷的眼神。
不過這也難怪,他本來就不是從祖上就富過來的人,是圈子內最為讓人唾棄的暴發戶,家庭教養皆比不上那些名流人士,此時聽得一向被人誇讚敬仰的閻卓朗在他面前居然已經有了服軟的勢頭,不禁得意地笑了出來,笑容中明顯地含著一點盛氣凌人的意味。
與此同時,裴冉敏銳地注意到,剛才一直在陳昊身邊低著頭沉默不語的白筱舒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抬起了頭來,充滿希望地看著面前的閻卓朗,一雙眼睛裡滿是期待和情意。
不得不承認,她現在依然是對閻卓朗抱有幻想的。
畢竟……他是人生第一個自己真正征服不了捉摸不透的男人。越是這樣的得不到,就越讓她犯賤地開始在意他的一舉一動,期望能從他身上再尋回一絲對自己的眷戀,這樣她才能重新建立起信心來。
而一邊的裴冉看著白筱舒陡然明亮起來的嬌豔面龐,心中輕輕地一疼,低下了眼來。
那隱隱的刺疼感覺,她再為清楚不過,真是那名叫做“嫉妒”的東西。只是現在的她,又有什麼立場說話?
閻卓朗雖然在跟陳昊談話,卻時時刻刻都注意著裴冉的一舉一動,此時自然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她的小情緒,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心中暗道:這個小女人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一會掛念著他跟劉嫣有一腿,一會又在顧忌著白筱舒,難不成真的還懷疑他對她的心意?
背過手去將不斷往後縮的小女人重新拉回了自己身邊,閻卓朗眼角的餘光卻沒有再瞥向裴冉,只是微微彎起了嘴角,對著陳昊說道,“聽說陳先生您父親這回剛從緬甸回來?”
這樣突變的話題顯然是陳昊沒有預料到的,然而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轉而有些不耐地回答,“是。”頓了頓,他覷了一眼旁邊面色不善的白筱舒,有些緊張,只把話題又扯了回來,“我說裴總,這些話題我們留著以後再聊,現在我只想要知道到底需要什麼,才肯換下這條項鍊?”
得到了他的肯定,閻卓朗才輕聲笑了出來,壓根沒有在意他後半句那不尊重的催促,低沉的聲音依舊不急不緩,宛如大提琴拉出的悠長曲調,“聽說陳老先生這回從緬甸那裡專程運回來了一整塊上好的鴿血紅寶石,我未婚妻知道以後,一直很喜歡。”
說著,他又摟了摟明顯有些不明狀況的裴冉,睜著眼睛說著謊話,“雖然我預定的這條項鍊不過是不過用貓眼碎寶石拼接而成的,總體價值算不上貴,但是貴在羅絲夫人學生的設計上。想來這樣的心意,換陳先生一顆討美人歡心的寶石,應該也是足夠的。”
聽到這番話,一直低著頭的裴冉不禁瞪大了眼睛,不用看也能猜測得到此刻白筱舒那精彩的臉色。果不其然,抬起眼來時正與白筱舒實打實地對了一眼。
那隱藏在慄棕色劉海下的漂亮眼睛裡,不知不覺已經積聚了兩淌晶瑩的淚水,襯得她那一雙曾經被各大時尚雜誌和媒體新聞專門撰稿誇獎過的眼睛更加楚楚動人。
這樣極致的美色在前,縱是對白筱舒絲毫不保佑好感的裴冉,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不愧是娛樂圈裡廣為知名的美女,表現力真是太足夠帶動人的心緒。
然而,這雙美麗的眼睛如今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後便迅速地轉移開了視線,帶著凌厲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