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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野獸

在一處極為靠近前線的簡易碉堡內,十多名身穿奇恩帝國制式輕甲計程車兵正靠在堅硬的混凝土牆壁上一邊用觀察口警戒著碉堡外的情況,一邊用口音各異的家鄉話暢談人生與理想,其中還有不少人正在吸食帶有輕度成癮性的化學藥劑以排解與人類連日血戰帶來的巨大壓力。

“庫魯佩,你還有多的脫溼劑嗎?我的面板都快要被這該死的鬼天氣泡爛了!”

在略顯嘈雜的室內,負責管理該座碉堡一切事務的帝國十夫長突然鬆開自己緊握在重型鐳射槍握把上的手,轉而使勁撓了撓自己未被甲冑包裹在內的表皮鱗片, 看似抱怨的語氣中實則並不存在過多的感情。

在這條雙方日傷亡幾乎沒下過五位數的血肉戰線上,喜歡意氣用事的傢伙早就已經用自己的屍體餵了克羅霍卡上無處不在的熱帶植物,只可惜那些因為過剩養分才茁壯成長了沒幾天的植物很快就會被人類或是帝國部隊投放的落葉劑摧毀殆盡,確保雙方的軍隊在廝殺時能有一個更好的環境。

“長官,我們這樣和帝國角鬥場裡那些垂死掙扎的野獸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的十夫長眼前突然浮現出新兵稚嫩的臉龐和帶著哭腔的嗓音,正在脖子上反覆撓動的手也因此微微停頓了一下——新兵沒能挺過人類軍隊的上一波攻勢,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不久,他便親眼目睹對方被一顆手臂粗細的電磁機炮炮彈打成了肉醬。

扭過頭掃視了一圈碉堡內有說有笑的眾人,十夫長瞥了一眼正在搗鼓腰包的庫魯佩,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惆悵。

整支小隊裡除了他這個十夫長還是如假包換的之外,十幾名士兵只有包括列兵庫魯佩在內的寥寥三人是和他一起在克羅霍卡上摸爬滾打至今的老兵。

對那些戰死計程車兵來說,走運的還能留下一封家書和製作並不算精美的徽章,被不知何時才來的軍隊聯絡官帶回帝國境內,輾轉無數光年之後送到他們的家人手中。

不走運的除了他們這些老兵還能在閒暇聊天之餘時不時提上幾句外,也許他們的家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兒子亦或是父親已經慘死在了一顆距離家鄉萬千光年外的偏遠星球上,連可以用來悼念的物品都沒留下。

至於碉堡裡那些明目張膽吸食成癮品的傢伙,十夫長尚有淡淡光亮的眸子裡再度蒙上了一絲陰霾,曾經對上級命令令行禁止的他現在卻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理他們了。

因為這些成癮品就是被他的上級,甚至他上級的上級親自下令分發到每個士兵手中的。

能安撫緊張情緒並且短時間內提振精神的甜味藥丸?已經將自己的配給藥物隨手丟在戰場上的十夫長暗自冷笑。

面對人聯軍隊恐怖的戰鬥意志和火力,別說是底層士兵,就算是將領使用藥劑補充精力他也認為無可厚非,但將大批帶有成癮性且對身體有害的化學品包裝成完全無害的營養品並縱容其在軍隊中氾濫開來,恐怕帝國也是銀河中少有的存在了。

“長官,您的脫溼劑。”

就在十夫長將目光放回到漆黑一片的觀察口上,打算透過自己連睡覺都不會摘下的死亡凝視目鏡觀察一下敵軍的方向時,搗鼓了許久的庫魯佩總算從自己的腰包裡掏出一包軍需處特別為帝國屬克羅霍卡軍團配發的軍用脫溼劑。

尤其是在這個克羅霍卡星雨季即將到來的特殊時期, 一伸手彷彿都能從空氣中捏出水來,這種氣候對奇恩人來說甚至比死寂星球還要難以接受。因此在無數前線士兵們的心目中,被存放在真空包裝內的粉末狀脫溼劑便成了僅次於武器彈藥和食物淡水的最佳補給品。

而脫溼劑的使用方法也很簡單,只需要將包裝撕開之後隨意塗抹在身上,這些手感細膩的吸水粉末就能順著面板與鱗片間的紋路自行構成一道可以阻隔水分的薄膜,讓喜好乾燥的奇恩士兵們不至於被克羅霍卡的潮溼氣候影響到鬥志全無。

一邊將小半袋吸水粉末隨意地倒在自己的後頸上,十夫長一邊留意著觀察口外漆黑一片的戰場——不知為何,他今天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這對素來直覺很準的十夫長來說是極為罕見的情形。

瞟了一眼手腕上顯示時間的計時器,觀望了許久卻還是沒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的十夫長悻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將健壯的身軀靠在碉堡冰冷無比但卻令人安心的厚實牆壁上,打算在同伴們聊天打趣的噪音中閉上眼睛小憩一會。

將四隻眼睛全部閉上的十夫長很快就發現自己竟已無法在沒有槍炮聲的環境中安然入睡,於是他只好重新站起身來,將手扣上重型鐳射槍的扳機,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心中出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除了他們這些被丟到最前線充當炮灰的三流部隊外,駐紮在陣線後方的主力軍團配備了更為高階的戰鬥護甲與覆蓋式頭盔,對擁有全套防護裝備的他們來說,還需要自行塗抹的脫溼劑顯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不僅如此,精銳部隊計程車兵還擁有更強大的火力支援和醫療條件,甚至連從後方送來的奴隸僕從軍也會優先派遣給主力部隊作為輔助軍團使用。

十夫長已經厭倦了繼續當炮灰的日子,根據他的計算,只要他和他的小隊能再堅持兩天,那他就有理由去找他的直屬上級要求一次短暫的休整,雖然時間不會太久,但絕對可以讓身心俱疲的自己好好睡上一覺,吃些真正的奇恩食物而不是軍需處發放的難吃口糧。

至於再往後的事情,就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十夫長有能力關心的了。

他能做的只有緊握手中的槍械握把,在戰死之前將簡單易懂的戰場知識逐條教授給他手下的新兵,幫助他們完成從新兵到老兵的蛻變,甚至活著離開克羅霍卡回到他們的家鄉,讓自己因為戰鬥而逐漸麻木的內心得到些許慰藉。

“嘶嘶嘶......沙沙沙......”

確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聲音的十夫長連忙抬起鐳射槍的槍口並招呼所有的小隊成員回到自己的位置,而他本人的目光則是透過暗紅色的鏡片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小隊原來的兩個重武器操作員都已經被人類聯邦百發百中的機器人狙擊手幹掉了,在新的操作員抵達碉堡之前,除了他之外沒人能用好這把和一個成年奇恩人一樣重的大傢伙。

就在碉堡內的緊張氣氛提升到極點之時,一隻克羅霍卡星上特有的,被稱為“黑夜獵手”的野生肉食動物突然闖入了十夫長和一眾小隊成員的視線,夜視畫面中它那淺黑色的皮毛,矯健的身姿與幽綠色的眸子讓十夫長撫上扳機的手指微動,暗自鬆下一口氣。

可惜還不等十夫長為他剛剛宛如驚弓之鳥般的表現自嘲幾句時,在更深處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了一隻足有兩層小樓一樣高的猛獸,在碉堡內守軍們驚駭的眼神中,這隻前所未見的駭人兇獸像吃零食一般將黑夜獵手吞入口中,咀嚼肌肉和骨骼的恐怖爆響與兇獸嘴邊淌下的血水頓時讓十夫長身體一個機靈,立即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

但兇獸體表光滑的面板對鐳射武器的防禦效能絕佳,就連能夠洞穿坦克裝甲的重型鐳射槍都無法立刻灼穿它的面板,對其造成足以致命的傷害。

頂著狂風驟雨般襲來的紅色鐳射,兇獸一個閃身撞入了一條位於最前方的壕溝中,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巨大吼聲頓時讓壕溝內的奇恩士兵們肝膽俱裂,只是出於接受的訓練和手中的武器,他們倒也沒有第一時間調頭逃跑,而是選擇了繼續射擊。

可惜面對人類聯邦精心製造出的強大生物兵器,勇氣並不足以讓壕溝內的奇恩士兵與奴隸兵們反敗為勝,只是輕輕一揮被焊接在巨掌上的合金利爪,便有數名身穿輕型護甲計程車兵被攔腰斬斷,而在巨爪揮擊中倖存下來計程車兵很快也被兇獸的拍擊和甩尾抽打得粉身碎骨,血流滿地。

沒有給還在碉堡內一臉懵逼的奇恩帝國軍隊太多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多的生物兵器藉著黑暗的掩護衝殺到它們的敵人面前,用它們被完全改造和武器化的身體肆意殺戮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奇恩士兵與奴隸。

很快,十夫長所在的碉堡也被一頭全身覆蓋著堅硬甲殼的龜型生物兵器衝撞成了廢墟,而在這頭形似烏龜但體型要大上千百倍的猛獸前後擠滿了與之體型相似,甚至更為龐大的異形猛獸,雷霆般的咆哮與血肉和金屬撕裂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戰場。

將視線再度拉高之後,便能發現這是數以萬計的生物兵器正在地堡科學家們的遙控下,不分先後地對第八戰區的某條重要前線發起了衝擊。

在發起第一波攻勢後只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聯邦便以死傷數千異形的代價在奇恩帝國看似牢固的防線上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證明了完全為奇恩帝國軍事體系量身打造的異形軍團獲得了何等輝煌的成功,徹底打消了沃爾夫岡陸軍中將內心深處對這些殺戮機器最後的疑慮。

“除了不能讓我們計程車兵與之一同衝鋒陷陣外,科研中心這次幹得還算不錯。”

透過專門裝備有攝像裝置的小型生物兵器,目睹整支異形軍團猶如利劍般插進奇恩帝國的防線後,沃爾夫岡中將美美地吸了一口自己最愛的菸斗,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這下,輪到他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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