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十四具屍體全部運到了大理寺,只剩一位稱作田老的仵作和他的小學徒一起協同杜子央驗屍,除了他們,無人敢進那間房間,連運屍體的官吏看見那紅色的血肉混著焦黑的面板,都忍不住跑到外面花壇去嘔吐了。
杜子央戴著面巾掩住口鼻,用木鑷子夾出每具屍體腋下殘存的衣料,以此來辨別他們的身份。
他指了指其中兩具焦屍。“這倆人的衣服是黑色麻布料,他們就是這次被滅口的刺客。”
田老檢查了他們的傷口。“這二人的傷口形狀大小一模一樣,連位置也一樣,依老夫的經驗,應該是用長槍“一箭雙鵰”,直接將二人刺死。”
他做了個手握兵器用力往前一捅的姿勢。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均是被刺死,只是位置不同,有些是從眼眶刺進,有的是直接扎進咽喉。”
杜子央心裡一緊。“如此殘忍的手段,和井然有序地處理好這一切,必是經驗豐富的殺手所為,還不是一般的殺手。”
“老夫見過上千具死屍的傷口,對兵器也有所研究,據江湖上所傳,有一位諢號龐五郎的殺手,以斷魂槍聞名殺手界。”
“若是龐五郎這等殺手,不花重金是請不起的。”
杜子央摘下面巾,在盆裡淨了淨手。“勞煩田老將十二名守衛的屍首稍微處理得體面一些,還要將他們的屍首送返給其家人。”
“杜少卿放心,老夫自會處理妥當。”
杜子央剛出房門,平日跟在趙垠身邊的師爺就迎了上來。“杜少卿,趙大人昨日在雪地裡摔傷了腰,請了幾日公假在家養傷,特命卑職來轉告杜少卿,近日大理寺的案子就請你多操勞了。”
杜子央不買他的賬。“早不摔晚不摔,偏偏等大理寺有了麻煩事才摔,師爺,你說巧不巧?”
師爺只是在一旁訕笑,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杜子央拂袖離去,不想與他浪費時間打哈哈。他在腦子裡又分析了一遍現有的疑問:第一,刺客是如何掌握太子行蹤,能夠提前在林子里布下埋伏的?況且太子只是碰巧只帶了西州一人出獵,若是照正常的護衛數量,只有五個刺客埋伏似乎又少得不正常。
第二,殺手殺死守衛、將刺客滅口的時機,正好是野味宴之時,營地裡的大多護衛都在主帳周圍保護太子與二皇子,所以直到馬廄旁的帳篷燒起來才有人察覺。這時機未免挑得太準了,沒有內應恐難做到。
第三,龐五郎這種級別的殺手,請得起的人不多,層層排除下,他只想到一個人。
所有線索也均指向一個人。
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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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雲站在箭靶前百步之外,挽弓射出一箭,完美的正中紅心。
“殿下。”
他接過小廝遞來的箭,將它搭到弦上。“過去。”
孟濱不明所以。“恕臣愚鈍……”
昶雲用下巴指了指箭靶。“站過去。”
孟濱微微一驚,看了一眼那草靶子,又看向昶雲,確認他的表情並不是在說笑後,他只好聽令一步一步的走向箭靶,每一步都心驚膽戰。
他站在箭靶前,緩緩轉過身,看到昶雲挽弓對著他時,不禁緊張得嚥了口唾沫。
他的聲音竟有一絲髮抖。“殿,殿下……”
昶雲閉起一隻眼睛,對著他瞄了許久之後突然放了箭!
孟濱緊閉著眼,心在胸膛裡跳得快要爆炸似的,看見箭射出的那一瞬間腦子完全空白,連害怕都忘了。
他睜眼向上看,那箭剛好穿過了他的發冠,牢牢釘在靶子上。
他瞬時手腳一軟,後背的衣裳原來都被汗給浸溼了,裡衫緊緊的貼在了背上。
昶雲冷眼看著他。“我知道刺客是你派出去的。”
他走到孟濱跟前,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從你在獵場提議比拼開始,我已覺得不對勁,你居然敢揹著我私自做主!”
孟濱艱難的辯解道:“臣……臣是覺得這次出獵是一次不可錯過的機會,便自作主張安排了刺殺,想為殿下從此一絕後患……這次,這次若沒有喬西州壞事,差一點便成功了。”
“你這拙劣的安排絲毫經不起推敲,我能發現,昶臨和杜子央一樣能發現!”昶雲的手上使了勁,恨不得立刻結果了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難怪你鬥不過杜子央!”
“殿,殿下饒命!”孟濱掙扎著吐出幾個字來,他只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也漸漸有些發黑。
昶雲盯著他漲紅的臉,憤憤鬆開了手,賞了他一腳以解心頭之恨。“做事不乾不淨,若不是我替你善後,早被你害死了!”
孟濱吃痛也得忍著,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謝罪。“謝殿下救臣一命!臣知罪了,若是再有下次,臣甘願自刎謝罪!”
昶雲依舊未消氣,無論是論計謀、論才學,孟濱都是平庸之輩,幹不成什麼大事。不過念在他忠心,還尚且有利用價值。
“龐五郎已將刺客滅口,杜子央就算懷疑到我頭上,找不到證據也是白搭。”
他又給了孟濱一腳。“這次就饒你狗命,滾!”
“謝殿下開恩!謝殿下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