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仕遠從顧琬清澈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心虛,便越發肯定此前的一些想法。不過見顧琬不願意再閒聊下去,便站起身,抖了抖身上袍子上不小心沾上的草屑,輕聲道:“不是說要找小糰子,走吧。”
說罷,也不管顧琬是否樂意,就這麼直接牽著顧琬那小胖爪,朝著此前小糰子滾遠的那個方向走去。
顧琬發現果然掙脫不開口,氣鼓鼓地嘟囔了一句:“真霸道!”
傳到程仕遠耳朵裡,卻多了幾分撒嬌味,這讓程仕遠的心情越發愉悅了。仔細想想,這些年,好似從未像現在這般輕鬆過。
小糰子並沒有離開太遠,顧琬跟程仕遠發現它時,正弓著身子,在那裡自顧自刨著洞。毫無意外,將自己弄得灰撲撲的。自然,它的那兩隻胖乎乎大爪子並不適合刨土,還時不時拿了根不曉得哪裡掰下來的樹枝往洞裡塞。
“糰子,幹嘛呢。”顧琬湊近了一些,有些不解。
“這應該是個兔子窩。”程仕遠跟著觀察了一番後,轉身在周圍轉了轉,片刻過後便在不遠處發現了另一個洞口。
只見一隻肥墩墩的大兔子正叼著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幼崽,從這洞口裡跑出來。
於是,一窩端。
顧琬輕輕拍了拍小糰子腦袋上不小心沾到的泥土,誇讚道:“哎呦,小團團真離開。竟然會抓兔兔了。”
“嗯~”髒兮兮的小糰子應了一聲,習慣性地抱住了顧琬的小短腿。
就在顧琬彎身想將小糰子抱起之際,無意間發現那兔子窩裡有些亮閃閃的,在仔細瞧了瞧周邊的野草,越發覺著眼前的這些野草,有點像問荊草。
問荊草雖說只是尋常的野草,但有個非常討世人歡喜的習性,那便是吸金。有大片問荊草的地下,多半有不少金沙。這些金沙,雖說含量不高,回頭重新燒煉就是了。
畢竟真金不怕火煉。
顧琬再次四下環顧了一番,發現周邊的問荊草數量真心不少,如此一來,腳下的這片山莫不是金礦?!
“在想啥呢。”程仕遠手腳還算利索地扯了些樹藤,沒一會兒功夫便編了個奇醜無比,好在還算結實的藤筐,隨後將新抓的這一窩兔子丟進了藤筐中。
顧琬沒做聲,拿著此前被小糰子抓在手裡的那根樹枝,又將眼前的這個兔子洞刨開了一些,果然在兔子洞的深處,發現了幾個塊狀金疙瘩。
這些狗頭金,成色不是很好,但大的那些比顧琬的小肉拳頭還要大。
“這是……”程仕遠眸色一沉,彎身從問荊草的根鬚間撤下一小塊,隨後用隨身攜帶的匕首,費了好些功夫才切開。
不曾想,外頭瞧著成色並不好的狗頭金,內心處的純度一下提高了好多。
程仕遠側過頭,看向顧琬。顧琬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只知道這些是問荊草,問荊草能吸附沙金來著。”
“所以,你怕這腳下的這片山有金礦?”
顧琬見程仕遠道出了她心底的擔憂,便連連點頭。
此前,她爹顧秀才便總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而顧五寶生在六月十六,花神娘娘誕辰,據說那八字又極好,偏偏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莊戶人家的小農女。
一門倆秀才,哪怕有個還是稟生又如何,連個官兒都不是。整個顧氏,目前也就她那便宜大哥顧承簡,可能是個官兒。
但顧琬並不後悔,之前故意下套,讓顧承簡腚兒開花,誰讓他欺負她阿孃來著!
但在這一刻,顧琬真的心裡沒底,也可算意識到她不再是顧家千金。在皇權至上的大啟,爹跟阿孃就算有心相護,也是人微言輕……
“別怕,有我在呢。”程仕遠長臂一伸,將顧琬摟在懷裡,輕聲寬慰道。
“你連個秀才都沒考中!”顧琬有些嫌棄地嘟囔道,倒是破天荒地沒再掙扎程仕遠的懷抱。隔著單薄的布料,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顧琬倒是冷靜了不少。
“這些狗頭金,你拿去吧。”稍稍平復了心緒的顧琬想了想,開口道,“反正你科舉也需要不少銀子。不過最好能找個靠譜些的鐵匠鋪,重新熔鍊一下。”
“你不要?”
顧琬搖了搖頭,望著眼前這一大片也不曉得長了多少年的問荊草,彎身重新將之前那個兔子洞給填上。片刻過後,原本的痕跡便沒那麼明顯了。
程仕遠知道,朝廷這些年休養生息,倒是勉強將前朝留下的窟窿慢慢添補上了。但打明年天光十六年開始,這日子就不好過了。尤其最後那幾年……
程仕遠沉思了許久,依舊在猶豫,直到望向情緒不高的顧琬,這才下了決心參加今年的院試,還是先考個秀才回來。
沒錯,程仕遠此前並沒打算參加今年八月的科舉。雖說有承諾在顧琬笈禮前會考中進士,但捋清未來大致走向的程仕遠還是覺著應該緩上一緩。
可現在瞧著他那小媳婦這般惴惴不安,程仕遠突然意識到自己若緩上半年再參加科舉,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事事應對得當。既然這樣,還是選擇更有把握的那條路,大不了到時候以不變應萬變。
想通後的程仕遠,伸手摸了摸顧琬的頭,露出如沐春風般的淺笑:“既然顧姑娘如此慷慨,在下定當湧泉相報。”
“那就把婚約解除了,免得被我牽連。”顧琬甩開了在自己頭頂作惡的那隻爪子。
“在下孑然一身,不怕被顧姑娘牽連。”
面對油鹽不進的程仕遠,顧琬抱著小糰子轉身就走。程仕遠甚是好脾氣的收好那些狗頭金,隨後拎上藤筐,緊跟在了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也就花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回到了顧家。
因為分了家,家裡的一些活計,少不得得顧方氏親自動手。這不,正在廚房裡準備吃食的顧方氏見顧琬跟程仕遠回來了,當即笑道:“這是上哪兒了,瞧這一身髒的,還不趕緊去洗漱一下。”
“阿孃,程公子他運氣好,抓了一窩兔子。”顧琬將程仕遠給推了出來,隻字沒提問荊草的事。
程仕遠自然不會拆他家小媳婦的臺,當即將藤筐裡的那一窩兔子送到顧方氏跟前。毫無意外地換來顧方氏的“嘖嘖”稱讚聲。
“瞧這大兔子肥的,應該是隻母兔子。就是這些小兔崽子小了些,連眼珠子都沒睜呢。看來得多養些日子了。”顧方氏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接過了藤筐,“那啥,遠哥兒你也趕緊去洗漱一下吧,熱水在廚房灶上。”
“是。勞煩伯母了。”
“阿奶,小兔兔能不能讓我來養?”顧三丫怯怯地看向顧方氏。
“咋滴,你想養?”顧方氏瞥了顧三丫一眼,就在顧三丫以為沒戲時,面前多了個藤筐,“記著別讓兔子沾到水。”
“哎。阿奶,我一定好好養兔兔。”顧三丫當即眉開眼笑,轉身小心翼翼地將藤筐挪到了後院她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