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再將個小小的孩子一點點養大,期間的辛苦真的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體會。但上蒼又是公平的,幾乎每天都能送上一份驚喜。
比如剛出生時紅通通皺了吧唧的小老頭,短短几天便長開了。等到小傢伙睜開了眼睛,怎一個可愛了得。
那面板白白嫩嫩的,稍稍用力些,便掐出了一個淺粉色的印記。尤其那雙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的桃花眼,乍然瞧著跟顧琬幾乎一模一樣。
這讓顧方氏無比的開心,每天抱起小傢伙就捨不得放下。
至於五官,那完全是挑著程仕遠跟顧琬優點,不用猜將來一準是個翩翩玉公子。
洗三過後,小傢伙便有了名字,按著程家那族譜排序,該是“茂”字輩了。事實上,顧琬懷孕這九個多月裡,程仕遠雖說早出晚歸的,還是擠出時間翻看《詩經》跟《楚辭》。
也難為程仕遠,那幾個月是既要督促修建堤壩,預防大風再次來襲,還得組織百姓修葺上泰安山的石階。好在泰安縣這邊是三個大島嶼連著十幾個小島嶼,不至於像旁的縣還得修路。
按著顧琬的意思,可不就是勞民傷財嘛。
現在顧琬都順利卸了貨,這兒子的名字,某不靠譜的親爹竟然還沒想好,氣得顧琬都忍不住想錘人了。
“你總想著十全十美,可這世上不如意的事兒多了去了。”顧琬沒好氣地白了程仕遠一眼。
程仕遠也不見生氣,反而笑道:“那就十全九美,就叫‘程拾茂’好了。我記得前前朝時,不是有個和尚叫‘拾得’嘛。”
“你想讓你崽子當和尚啊?”
程仕遠當然沒想過讓自家小子當和尚,不過那拾得的確是個有大智慧之人,據傳聞還是普賢大士地化身。
不管怎樣,程仕遠也希望自家崽崽能有出息,最起碼也得是個靠得住的,要不然回頭怎麼護著他的小棉襖。
不過“程拾茂”這個名字,在顧琬聽來,跟拋妻棄子,最後還被包龍圖給咔擦的“陳世美”有幾分相似。
“你這小傢伙,將來若真是個花心菜蘿蔔,老孃立馬讓你清心寡慾!”顧琬伸手,輕輕戳了戳襁褓裡小傢伙那白嫩的小臉蛋,輕聲調侃道。
小名“小拾頭”的小傢伙只以為親孃在跟他玩,奶胖的小肉拳緊緊地抓著顧琬那食指,被逗得“咯咯”直笑。
轉眼到了九月初九,這一天可不僅僅是重陽節,更是小拾頭滿月的好日子。
出了月子的顧琬美美地洗了個澡,可算不用再避忌,生怕寒氣入體。因為即將要應對天光帝的南巡祭天,程仕遠這個頭回當爹的,打從去年接到朝廷公文起,幾乎天天從早忙到晚。
小拾頭地滿月宴,顧琬跟程仕遠商議後,決定低調些。事實上,若非平日裡還有些交情的人家,顧琬這回生孩子都沒打算通知。
不曾想,還是來了不少人,很多即便沒親自道賀討一杯水酒,還是巴巴地送來了滿月禮。這些滿月禮,不到半天,便堆滿了大半個屋子。
顧琬回頭不得不一一登記入冊,回頭再找個機會回一份價值相差不大的禮回去。
只是顧琬跟程仕遠怎麼都不會想到,天光帝會喬裝成尋常老人家,冷不丁地上門來討杯滿月酒喝。顧琬可不比程仕遠,曾在瓊林宴上就見過了天光帝。
尤其顧方氏,若不是今個兒心情著實不錯,瞧見天光帝這個衣衫襤褸,鬍鬚凌亂的糟老頭子,只怕要將人直接趕走。
“哎,老頭,要不你進來喝杯水酒暖暖身子?”顧方氏見天光帝面色有些微恙,便直接道。
“你叫朕……你真叫我進去?”天光帝再次確定道。
“咋滴,你還嫌棄啊。這可是老孃那女婿縣老爺那大胖小子的滿月酒,你愛喝不喝!”顧方氏有那麼一丟丟不樂意了。
“喝,這杯水酒必須喝!話說,真生了個小子,不是閨女?”
“咋滴,你也想要小棉襖?”顧方氏一聽,來了興趣。對那些個更偏寵閨女的人家,顧方氏那態度明顯更和善些。
“嗯。老頭子我正巧前幾年添了兩個小子……”天光帝輕撫著自己花白的鬍鬚,回道。
卻不想,這話還沒說完,便換來顧方氏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眼神多少有些挑剔跟嫌棄。天光帝見此,差點氣樂了。
身為大啟王朝的皇帝,在位也快二十年了,平日裡是壓根沒人敢直視聖顏,更不要說顧方氏還多少有些嫌棄。
“你就倆兒子?幾歲啊,這年齡要是相差太大可不成。旁的不說,老孃那女婿,就大了足足六歲……”雖說顧方氏現在瞧著程仕遠這個毛腳女婿挺順眼的,但並不影響顧方氏繼續雞蛋裡挑骨頭。
“其實年紀大些也是好的……”
“好啥好。老孃那女婿,得虧家裡就剩他一個了,若換做旁的人家,上頭的婆婆不給安排幾個小蹄子?尤其那些達官貴人家裡頭,整天端著架子的老婆子,最喜歡給自家媳婦添堵了。”
“……”天光帝突然發現,他就不該跟眼前這個婆子閒聊。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東拉西扯扯到了婆媳相處上。
方才怎麼聊起來來著?
天光帝想了想,想到了那件還沒影的小棉襖,這樣更無語了。
“娘,您咋在門口啊。”幸好,顧琬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匆匆來到了門口,見顧方氏果然正跟人閒聊著,趕忙開口道。
顧琬還是鮮少見自家阿孃跟個陌生老人家這般高興地閒聊,便主動邀請道:“老人家,若不嫌棄,便帶上您的幾個侍從進來喝杯水酒吧。”
“啥侍從不侍從的?”顧方氏一聽,當即四下裡環顧了一二,卻依舊沒見著人。
反倒是天光帝,看向眉眼帶笑的顧琬那目光,多了兩分探究。片刻沉默過後,天光帝突然哈哈大笑,抬腳進了院子:“那我這老頭子,便不跟長樂你客氣了。”
顧琬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退到了一側。顧方氏眼見著四周冷不丁多了好幾個人,當即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湊到顧琬身邊,輕聲道:“乖寶啊,這老頭是誰啊,娘是不是給你添亂子了?”
“沒有的事。娘您沒啥可擔心的。一會兒你去把小拾頭抱出來。”顧琬淺笑著寬慰顧方氏。
雖說顧琬這般寬慰著,顧方氏還是覺著心裡沒底,一個轉身的功夫便去了前衙,找程仕遠這個毛腳女婿。程仕遠當即猜到了什麼,但面上並不顯露,而是讓顧方氏按著顧琬那意思,將他那個白胖可愛的臭小子抱出來。
程仕遠再一次遺憾,這要是件小棉襖,估摸著更好。現在麼……那位老人家,應該不會跟他那個斗大字也就認識幾個的丈母孃,太過計較才是。
不過計較不計較的,還不是得看天光帝的心情而定。
等到程仕遠匆匆趕到,其實還是可以基本斷定,這位老人家那心情多半還是不錯的。這不正拿著一塊通體通透,帶著黃色如意吉祥結的玉佩,逗襁褓裡的小傢伙。
小傢伙剛剛甦醒沒多久,又吃過奶,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看到眼前明晃晃的如意吉祥結,立馬伸出小胖爪子想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