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了,劉進寶那個小屁孩,人不過八仙桌高,這兩年在春熙街橫行霸道,不就是仗著背後有蜀錦郡王府撐腰嘛。
一旦坐實了這小屁孩是蜀錦郡王的崽子,那位老王妃也未必容得下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庶子!
而他們這些個小老百姓,人如草芥,的確比不得劉進寶這麼個小屁孩尊貴,可誰讓這回劉進寶竟然謀害堂堂郡主娘娘。蜀錦郡王難不成還想將錦州城,甚至整個川蜀的老百姓都給滅口不成?!
這等百年難遇的熱鬧,豈能錯過!
於是,在場的老百姓,一個個瞧熱鬧不嫌事大,竟沒有一個主動離開的,這讓聞訊匆匆趕來的蜀錦郡王臉色很難看。
許是瞧出了蜀錦郡王臉上的不悅所謂何事,程仕遠主動解釋道:“郡王見諒,謀害皇親國戚茲事體大。偏偏不巧的是,郡王與下官又都牽扯其中,理應避嫌。但郡主暫且不願驚動京城,唯恐驚擾了太后娘娘以及陛下,讓他們擔心。這才要求案件由下官公開審理,特意允許諸位錦州城百姓一同見證。現在郡王特意來府衙,也正好在一旁旁聽!”
“來啊,還不給郡王看座!”
“是!”石捕頭當即出列,示意一旁的兩個衙役,從裡間搬出了一把圈椅,放到了堂下。那位置,正巧面對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劉進寶。
“阿爺,你快讓那個狗奴才放了……”
“閉嘴!”
蜀錦郡王那話音還未落下,已經回到堂上的程仕遠直接抓起手邊的驚堂木,怒斥道:“無知稚童屢次辱罵朝廷命官!方才本官念其年幼,又是初犯,不以計較!卻不想屢教不改!來啊,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石捕頭也不曉得從哪裡翻出塊三寸多寬一尺多長的木板子,隨後一把扣住了劉進寶的下脖頸,“啪啪啪”手腳甚是利索地執行完了打嘴巴子。
劉進寶此前就捱過耳光,腫成蕎麵饅頭的小臉這下又胖了一圈。石捕頭用的是巧勁,聽著聲音清脆讓人覺著沒用太大的力,實則疼得很。
這哪裡是在打劉進寶,分明就是在打蜀錦郡王。
可打了就是打了,蜀錦郡王還真不能因此怪責程仕遠。哪怕尊貴如蜀錦郡王那兩個嫡子,目前沒有功名爵位在身,也是不能隨意辱罵朝廷命官的。
更何況劉進寶,這個名義上只是郡王府庶子養在外頭的外室所生的奸生子。哪怕現在認祖歸宗了,也只是庶子所生的庶孫而已。
一口一個“狗奴才”直呼正四品的知府,往大的了說,這是有不臣之心吶。沒有當場杖斃了,已經夠給蜀錦郡王面子了。
顯然心裡很清楚的蜀錦郡王,抿著薄唇,臉色陰沉的坐在圈椅上,隱藏在寬大衣袖下的右手緊握成拳。
案子繼續審理。
程仕遠抬眼瞥了一眼強忍著怒火的蜀錦郡王,心中不禁有些佩服,不過也暫且放過了劉進寶這個熊孩子,沒再繼續為難。
反正該下的套方才都下好了,一旁的師爺正奮筆疾書,全都一五一十記錄下來了。
事實上,這一次審案,程仕遠一左一右,一明兩暗準備了三位書吏負責記錄審案過程,簡直喪心病狂。打從一開始,程仕遠便沒打算放過劉進寶這個敢將他家小媳婦推下樓梯的兇手!
自然得小心謀劃一二。
程仕遠示意石捕頭,將跟在劉進寶身邊的幾個小廝,一一提審。
方才謹言謹行兄弟倆,一路敲鑼打鼓將人五花大綁送到府衙這邊,幾個小廝直接捂上眼睛堵上嘴巴。到了府衙這邊,雖說並沒有分開關押,卻也是親自看管,杜絕一切可能。
那蜀錦郡王之所以珊珊來遲,一來得到訊息時就晚了半柱香,再者便是派人想法子補救一二。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過堂一一提審這些小廝時,程仕遠再次超常發揮,一波看似沒有關聯的問題審問下來,基本上想說謊除非提前就對好說辭,亦或者才思敏捷,頭腦清醒,要不然十之八九露陷。
幾個小廝自然沒那本事,唯一腦子還算靈光的,估摸著也就是胡不庸了。
胡不庸可不傻,在得知顧琬那郡主身份,隨後五花大綁押解到府衙的路上,便隱隱猜測到自己多半在劫難逃,心底甭提多後悔了,連連咒罵族裡那個都快出五服,幾百年都沒往來的堂妹,真真是個大坑貨!
意識到自己處境的胡不庸,心裡如何不慌不害怕?這分明是郡主跟郡王打擂臺,牽扯到他這個不相干的無辜百姓。
但進了府衙大堂,從坐在堂上的那位程知府給劉進寶下套這一波操作過後,胡不庸心裡又多了一絲僥倖。
或許,他,還是有機會脫身的?!
就在胡不庸絞盡腦汁,暗暗想著對策之際,原本還在審問那幾個小廝的程仕遠,突然將矛頭對準了顯然有些走神的胡不庸,逼著胡不庸交代今個兒前後兩次遇到郡主一行的具體經過。
蜀錦郡王也在此時橫插了一槓子,一邊漫不經心地扯了扯左衣袖,一邊看似無疑地提了一句:“胡不庸,你可要想好了!”
“的確,應該好好想一想。”程仕遠半眯著眼,幾乎同時附和道。
那蜀錦郡王話中明顯的要挾之意,就跟和尚腦袋上的蝨子一般,在場哪個瞧不出來?事實上,蜀錦郡王想威脅胡不庸,只怕這效果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好。
胡不庸家裡只剩下個年長三歲的大哥。
只不過前頭的兄長一直覺著寡母偏心,只供弟弟讀書考科舉,兄弟倆關係一直不太好。寡母幾年前去世後,兄弟倆便分了家。但徹底鬧翻,據說還是因為寡母去世後的那年年三十。原本兄弟倆說好一道過年,結果大嫂年三十天臨近傍晚時,一聲不吭直接帶著孩子提前回了孃家,胡不庸的大哥轉眼也跟著去了老丈人家。
等到胡不庸從外頭買酒回來,大門緊閉不說,家裡一丁點吃食都沒給胡不庸留下……
此後兄弟倆便跟仇人似的,誰也不搭理誰。
至於族裡,從來都是各家自掃門前雪,也就是胡不庸過了縣試跟府試,眼瞅著只要過了院試就是秀才公了,那態度才有明顯改變。
蜀錦郡王若想拿胡不庸那兄長一家,包括整個胡氏一族的人要挾胡不庸,那效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