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個婆子媳婦互相打了眼色,小聲嘀咕之際,眼見著懷裡抱著的那幾匹價值不菲的布料要被幾個婦人搶走,長貴趕忙扯著嗓門嚷嚷了出來:“不,不是,這些布料不是送,送你們這家程府的。”
原本好生熱鬧的小巷,瞬間寂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場面一度很是尷尬。
“啥?這文殊街上除了我們程府外,竟然又冒出另外一家程府?!”
很快,程府當家的程老爺子便聽說了文殊街上冷不丁的冒出另外一個程府。程老爺子當即陰沉下了臉,抬頭問底下的幾個兒子:“這是啥時候的事?”
“也就前兩天吧,聽說是外鄉人,來這錦州城做布匹買賣的。方才我跟大哥悄悄跟在那長貴後頭去瞅了一下。爹,還別說,那家人看來還有些本事,聽說花了好幾千兩銀子,才將林家那三進宅子給盤了下來。”
程二口中提到的林家,在錦州城原也是顯赫人家,怎奈後輩子孫不爭氣,沉迷賭坊,這不就將祖上積攢下的家業都給敗光了。
“爹,那以後咱家這‘程府’牌匾還能掛不?”程大問出了程老爺子最在意的一個問題。
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哪怕兄弟幾個分了家,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現在冷不丁的也不曉得從哪裡冒出個外鄉人,竟然還大言不慚地掛上“程府”的牌匾,程老爺子心裡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
那家人即便真姓程,也不過是個有些銀錢的商戶,又有什麼資格自稱“程府”?!再者,萬一那家犯下作奸犯科,甚至株連九族的大罪,豈不是要連累自家?!
程老爺子越想越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將手裡的煙鍋袋砸向站在底下的自家幾個崽子,怒道:“都是不爭氣的玩意兒,虧得你們的太爺考中進士,官拜太常寺少卿,而你們!老子花下那些個銀錢,竟沒一個爭氣的!要是老三還活著就好了……”
說著說著,程老爺子又抹起了眼淚。
至於站在那裡的程大幾個,一個個低著腦袋,跟個木有表情的木頭樁子似的,不敢有絲毫忤逆之舉。
程老爺子傷心了半天,見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老大,你帶上佬二幾個,再過去那家,讓他們改了‘程府’的牌匾!這三進的宅院,豈是他們這種有些銀錢的商戶能住的?也不怕犯下僭越之罪!”
也是顧琬這邊安頓下來沒幾天,再加上實在太過低調,但怎麼也想不通,同在文殊街上另一家程府,竟會誤會自家是商戶。而且還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商戶。
等到顧琬從府衙搭乘馬車回到文殊街,還沒靠近自家院子,就遠遠地聽到程大兄弟幾個的大嗓門,正跟自家管事站在大門外,說著有的沒的。
“繞過去,從側門回府!”
“好咧!”負責趕馬車的謹言利索地將馬車趕緊一旁的小巷,依著顧琬的吩咐,直接從側門回了後院。
哪怕沒外人,顧琬也沒著急著拆除左腳上礙事的後木板。不過進了正院後,也沒顧上休息,便吩咐道:“去前院問問,這是怎麼個意思?”
黃芪此前並沒有跟著顧琬一道出門,便哭笑不得地開口解釋道:“主子,這事兒說起來也挺搞笑的。”
說罷,黃芪不過三言兩語,便將同在文殊街上另一家程府那奇葩操作盡數告訴了顧琬,顧琬聽完後也傻了眼。
竟然還有這般不講道理的。
既然同姓程,為何就只允許他們家能掛“程府”的牌匾。當然,按著大啟這邊的規矩,能自稱“府”的宅院,必須家裡是有功名在身。
難不成,這點規矩都不清楚?!再加上允許居住三進宅院,也是有講究。僭越之罪說大不大,真要深究起來,輕則脫層皮,重則小命不保。
難不成那家人,就沒一個人想到,竟然還大言不慚地直接鬧上門來。可見那家人的腦子多半真有問題。
顧琬擺了擺手,對黃芪道:“讓管家將這些人直接打發走!將郡主府……算了,還是掛知府的牌匾吧。刷上金粉,顯眼些!”
“是,我這就讓謹行轉告管家。”
很快院門外,謹行附在管家耳邊細語了幾聲。管家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向程大兄弟幾個,到底還是“同意”了:“成吧,那便依你們程家人的意思,來啊,把這‘程府’的牌匾摘了!換上新的!”
“是!”
很快,管家親自爬上木梯,將牌匾摘下,隨後利索的換上了新的。
因為牌匾外有大紅色的絹布遮擋著,程大兄弟幾個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到牌匾上的字。可等到管家手腳利索地固定好牌匾,順便將外頭的絹布扯下,一個個全都傻了眼。
紅底金字,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程知府府”,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知,知府?!
程大的腳瞬間軟了。程二幾個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半柱香前,程大兄弟倆還仗著自家勉強算得上“書香門第”,很是不客氣地奚落了一番。
結果對方那管家,雖說帶著家丁,卻一直沒反駁。鬧騰的半天,小丑竟然是自己。
這打臉著實來的太快,而且還是組合巴掌,左右開弓的那種。
程大到底年長一些,見此情形便考慮該如何補救。
而一旁的程二也不知怎麼想的,只覺著這事兒全是顧琬這邊的錯,倘若管家從一開始便告訴他們兄弟幾個,自家老爺就是這錦州城新上任的知府,絕對不會這般膽大包天地要求將那“程府”的牌匾摘下來。
虧得顧琬沒在一旁,也沒有讀心術,要不非氣樂了不可。
饒是就在程二跟前的管家,只怕也想為自己辯護一二。這程大兄弟幾個,一上來便“邦邦”砸自家院門,開門後也壓根不等人開口,便嘰裡呱啦地東拉西扯了半天,才勉強聽明白這是想讓自家這邊將“程府”的牌匾摘下來。
原因麼,只有一個,那便是自家只是個有些銀錢的商戶,哪裡有資格掛“程府”的牌匾,甚至聽著意思這三進宅院都是沒資格居住的。
管家原本還想解釋,怎奈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見此,便愉快地選擇站在石階上,看著底下程大兄弟幾個唾沫滿天飛。
還別說,這跟自家老爺同姓的,程家幾兄弟還真挺會侃大山的。尤其帶著明顯的鄉音,弄茶館裡那說書先生唱得還要熱鬧。
若不是影響不太好,管家都想讓家丁搬出桌椅板凳,外加茶水果品,吃著果子點心喝著茶,聽這程大幾兄弟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