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縉國公無疑是大啟老牌世家,只不過先帝天光帝在位時,有些沒落了。尤其府中原本進宮還頗受先帝寵愛的姑奶奶病逝後,更是一度一蹶不振,險些被排擠出頂級世家圈。
直到還是世子的齊縉,也就是眼前這位齊婼妍的親爹,立下戰功,此後又繼承國公之位。新帝沈文忠剛剛恢復身份那會兒,跟齊縉私交就甚是不錯。
等到新帝順利繼位,齊縉這位縉國公,雖說並沒有從龍之功,好歹憑藉著此前那些交情,整個國公府不說跟著一道雞犬升天,最起碼也成了熱灶。短時間裡,不至於失寵。
最主要的一點,齊縉還有個如花似玉,再過幾年便行笈禮的嫡長女,待字閨中,尚未相看人家。回頭,若真送進宮,不說四妃,怎麼滴也能混個九嬪中的三昭,即昭儀、昭容以及昭媛。
只是顧琬在一旁瞧著,眼前這個叫齊婼妍的妹子,這般行徑,回頭真送進宮裡,確定不會給家裡帶來禍水?!
再說這位齊婼妍妹子所提及的那位母親,顧琬此前還真見過。在老郡王妃邀請的春日賞花宴上,雖說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卻讓顧琬對這位夫人,印象有些深刻。
那時的她衣著淡雅,身上雖說並未佩戴多少配飾,光是那全身的氣度,舉手投足間的那份雍容,便不難看出此人出身多半不低。
這股子從小精心培養下,才能漸漸顯露出來的氣質,真忽悠不了人。
之後,顧琬才無意間聽說這位夫人雖說嫁給了縉國公,成了國公夫人,卻是個填房。前國公世子夫人,是這位夫人隔壁大伯家的堂姐。生下齊婼妍的弟弟沒幾天,便因為血崩而死。
那時齊婼妍也不過兩歲。
為了讓自家外孫平安長大,最後順利繼承國公之位,齊婼妍的外祖母便暗搓搓算計了隔壁房的侄女,讓她不得不退了原本的親事,咬牙含淚嫁給還是世子的縉國公,成了繼室。
給人當填房,哪怕是八抬大轎迎娶進門,對於前頭的原配而言,依舊得行妾禮。更何況這個填房,還是嫁給前頭的堂姐夫,還得照顧前頭堂姐留下的一雙兒女。
期間的辛酸,真不足跟外人言明。
這一晃便是十年,而顧琬初見這位夫人時,聽說打著回孃家照顧外祖父母的由頭,已在川蜀這邊小住了一年多。
這位夫人,若真貪慕那榮華富貴,在意那國公夫人,只怕也不會長時間在這川蜀地界逗留。
只是那次匆匆一見,並沒見到齊婼妍這個繼女,顧琬更沒想著,竟然也在無辜受牽連之中。
“我問你話呢!”齊婼妍見顧琬半天沒搭理她,只是神色淡然的瞥了她一眼。而那眼神,齊婼妍只覺著無比熟悉,回想這些年,她那個為了賢良名聲不得不對她好的好母親,也是這般看著她的。
想到此,齊婼妍心裡的怒火便噌噌往上冒:不過是個粗使的柴禾妞出身,運氣好成了郡主,就像她那個商戶出身,一股子銅臭味的繼母一樣,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是那權貴人了?!
“縉國公府當真是好教養!”說罷,顧琬沒再搭理齊婼妍,轉身抬腳換了方向,直奔那人的屋子。
說來是真巧,顧琬前腳還沒來得及讓守在屋外的丫鬟進屋回稟,就聽到屋裡傳來一陣驚呼聲,伴隨著小丫鬟的哭泣哀求聲。
“夫,夫人,您鬆鬆嘴,若實在忍不住還是咬奴婢的手吧。奴婢不怕疼的。”
“出,出去,你,你們都給我出去!”
聽著這動靜,多半應該是病發了。
顧琬心下一緊,也顧不得旁的,直接讓身後的紫葉帶上醫藥箱,掀開門簾著,隨她一道進了屋。
“你,你們……”小丫鬟受了驚,險些直接尖叫出聲。好在眼神還不差,隱隱還記得顧琬這位長樂郡主的臉,當即屈身行禮道,“奴,奴婢紅雲,見過郡主。郡主娘娘,您快瞧瞧我家夫人吧……”
顧琬此時已將人認出,果然是那位夫人。
只是此刻正值病灶發作,早已不見了此前的好氣色,竟滿頭的虛汗,雙目赤紅直盯盯地瞪著顧琬。
“你,你……”
“夫人,當日郡王府春日賞花宴上一別,也快大半年了,有什麼體己的話,我們回頭再說,可好。”顧琬乘著說話的間隙,已經手腳利索地塞了一枚褐色藥丸進了夫人的嘴裡。
那一枚褐色藥丸,也沒旁的用處,無非能緩和人的五感,是空聞當日特意給顧琬配置的。顧琬的五感遠比常人更敏銳些,視覺什麼的也就罷了,像嗅覺聽覺,有時候太過敏銳也未必是件好事。
空聞的本事,顧琬自然是相信的。但架不住“是藥三分毒”,顧琬也沒敢過多的依賴這藥丸。
“快住手,你給我母親吃了什麼醃髒玩意兒?!”那齊婼妍,幾乎跟顧琬前後腳進的屋子。一進屋,見顧琬這個既非大夫,更沒望聞問切的傢伙,直接就將個也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藥丸子,往她那後孃嘴裡塞,當即急紅了眼。
別看齊婼妍方才對顧琬這個長樂郡主,挺沒規矩的,甚至並沒有很好的掩飾那份輕視與看不起。可要說內心深處,要說不羨慕,甚至嫉妒,那絕對是騙人的。
畢竟顧琬出身尋常莊戶人家,親爹只是個小小秀才,哪怕在家頗受父母偏寵,家境也不過是混個溫飽,勉強有些盈餘罷了。
反正跟那富貴榮華,沾不上什麼邊。
可就是這麼個柴禾妞,嫁給了探花爺,成了正四品知府夫人不說,竟還入了兩任君王的眼,破格從縣主一路晉升為從二品郡主。
縱觀整個大啟貴女,又有幾個能凌駕在她顧琬之上?
別看齊婼妍身為縉國公嫡長女,也不過是白身罷了。
這般如何讓人不羨慕,甚至嫉妒?!
所以,自打齊婼妍知道有顧琬這麼一號人,還頗受新帝沈文忠偏寵後,特意找人打聽了顧琬的一些瑣事資料。
自然也就知道了,顧琬這個生在六月十六花神娘娘誕的長樂郡主,因為治療那大肚子富貴病,這才得以嘉獎,晉封為郡主。
齊婼妍無疑是有些心虛的,尤其她那後孃為何病症會那般嚴重,與她還真脫不了干係。此刻乍然瞧見顧琬不僅喂下藥丸,竟然真的親自搭脈問診,齊婼妍真的急了。
“你,你……耳聾了不成?!”
“天舞,掌嘴!”這一次顧琬沒再客氣。
若說方才第一次相遇,顧琬勉強因為年幼,暫且放過,那麼此刻在屋裡,連番目無尊卑的衝著她大呼小叫,又憑什麼以為她會再次一笑而過。
就因為長得不差,所以想得更美麼?
家裡的長輩偏寵,捨不得嚴加管教,那麼在外頭惹了事被人收拾也活該。當然,若不是主動過來招惹,顧琬才懶得搭理這麼個沒腦子的花瓶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