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過。
等到有來自天舞關於柳菡萏的訊息,傳回錦州城這邊,已經是四月底即將五月了。
已經過了頭三個月危險期,顧琬那脾氣溫潤了不少,除了嗜睡了一些,基本沒旁的症狀。若不是肚子漸漸顯懷,這一胎都察覺不到。
這個孩子,比前頭的小拾頭,還讓顧琬省心。
“所以這次一定是個閨女,安安靜靜的。”程仕遠再一次肯定道。
“嗯,是妹妹!”破天荒的,小拾頭竟然點頭站在了親爹這一邊。
顧琬如果不是還清楚的記得,昨個兒自家崽崽也是這般,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很肯定地回答“是弟弟”,只怕真信了。
所以,這一天一個“弟弟”,第二天又改口叫“妹妹”的行徑,讓顧琬怎麼都不會再相信自家崽崽。分明就是在蒙,一半對一半的機率。
想要蒙對,似乎並不難。
“主子,柳夫人帶著媳婦來送端午粽子了。”紫覃進了屋,回稟道。
“快讓人進來。”顧琬想了想,還是讓紫葉將小拾頭暫且抱進西稍間,而她則回了堂屋。
“妾身柳氏見過郡主娘娘。”顧琬才落座,便見柳三夫人帶著自家兒媳婦再紫覃的引路下,進了屋,隨後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常禮。
“柳夫人快請起,紫葉看座。”
“喏。”紫葉應了一聲。
柳三夫人雖說出身商賈之家,待人接物上絲毫不比那些權貴世家出來的閨女,反而更加落落大方。反倒是身旁的新媳婦,許是頭一會見顧琬這個從二品的長樂郡主,顯得有些膽怯無措。
要說顧琬跟侯府柳家三房,此前並沒有太多交集可言,若不是柳菡萏,估摸著也就是點頭之交。
至於現在麼,往來不算頻繁,先慢慢相處著唄。
許是察覺到了氣氛有些冷,柳三夫人主動道:“其實妾身這回叨嘮郡主,也沒旁的什麼大事。就是昨個兒妾身跟兒媳婦包了些端午粽子,覺著味道尚可,便拿來給郡主您,還有郡馬爺跟小公子嚐嚐。”
“那便多謝柳夫人了,做了吃食還能想著我。”顧琬笑吟吟地道了謝,隨後朝著一旁的紫葉使了個眼色。
頓時瞭然的紫葉轉身進了裡間,沒一會兒再次出現時,手裡抱著兩匹當季時新的蜀錦緞子。
去年新帝將川蜀賜封給了顧琬當封地,如此一來地界內所有的出息,除去上交朝廷的那些,剩下的都是顧琬的囊中之物。
這蜀錦,最好的那些得作為貢品送往京城皇宮,那麼剩下那些瞧著有瑕疵的,自然留在了顧琬手裡。
顧琬挑了一些瞧著順眼的留了下來,其餘的便直接丟給了結彩坊的掌櫃,讓掌櫃幫著處理。哪怕數量不多,哪怕細微處真有些瑕疵,也架不住蜀錦每年常量稀少,外頭自然稀罕得很。
現在見顧琬隨手便送了兩匹,而且還是當季最時新的花樣,柳家媳婦的神色瞧著有些微妙。
而顧琬至始至終都只當沒瞧出什麼異樣,心情甚是不差地跟柳三夫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很快,這話題便扯到了柳三夫人帶著兒媳婦親自包的那些粽子上頭。
別看大啟每到五月端午,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包粽子,實則各地的粽子都會有些許的差別。這不,柳三夫人這回帶來的粽子,有兩種味道,自然粽子的形狀也不太一樣。
按著柳三夫人所說的,那底部呈尖尖小三角的是臘肉赤豆粽子。而長條形的,則是她家媳婦的手藝,裡頭的味道自然也不一樣。
“那行,一會兒我讓紫葉熱一下,一定好生嚐嚐。”眼見著時間不早了,柳三夫人便帶著自家媳婦起身告辭了。顧琬並沒有過多挽留,而是示意紫覃將人送出府。
等到屋裡只剩下顧琬跟紫葉,顧琬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主子,這粽子已經熱好了。”不過片刻,紫雲英便將熱好的粽子用食盒裝上,小心翼翼地端進了屋。
如果說顧琬方才只是腦海裡靈光一閃的念頭,那麼此刻淺嘗完兩種味道截然不同的粽子後,那心底的那個念頭,便越發肯定。或許連本尊都沒意識到這一點,她所製作的這些粽子成了她暴露身份的破綻。
五月初五過端午,百姓們會用粽葉、糯米(或江米),搭配其他果脯鮮肉包粽子。其實這一傳統,不單單隻侷限大啟這邊,包括西南的土著以及北邊的遊牧民族。
別說大啟境內各個郡縣的粽子口味存在細微差別,有甜粽鹹粽之分,更何況是大啟境外。
而顧琬,本就比旁人的五感更敏銳,至於上輩子時,更沒少吃全國,乃至全球各式美食。這裡頭,自然也有各種口味的粽子。
當然,兩個時空的風俗文化還是存在著差異的。但顧琬始終覺著,對某種口味的偏好,那是祖輩留給子孫,深刻溶於骨子裡的記憶,這種記憶並不會因為移居他地他國而徹底遺忘。只不過很多時候,被隱藏起來了。
那位柳三夫人祖籍就在川蜀這邊,所以她所包的那些粽子,很有川蜀特色。至於她那個新進門還沒一年的兒媳婦麼……
只怕並非柳三夫人所介紹的那般簡單了。
“我瞧著夫人,似乎有心事?可是小閨女在夫人肚子裡,越來越活潑了?!”下了府衙回到府裡的程仕遠,很快就留意到自己媳婦有些不太對勁。
“沒有。”顧琬搖了搖頭,依舊有些慵懶地斜靠在軟枕上,並沒有起身親自伺候程仕遠換洗。
等到程仕遠從稍間梳洗完,換了身更為舒坦的家居袍出來,顧琬這才將紫葉幾個打發了出去,慢悠悠地開口道:“不過是突然覺著,這川蜀之地地傑人靈,除了土生土長的蜀民,其實還有旁的族人。若能和平相處,不都是大啟的百姓。”
“琬兒你當真這般覺著?”程仕遠目光微閃,顯然聽明白了顧琬話中所隱藏的另一層意思。
“要不然呢?花神娘娘可沒那麼小氣。”顧琬笑了,“話說回來,今個兒我瞧你似乎也有心事,可是朝中……”
按著地理位置而言,川蜀是大啟第二道門戶。不僅僅是西北邊關,其實還包括西南。所以,程仕遠接任錦州城知府以來,一直採用外鬆內緊政策,提防著來自西北以及西南的勢力,安插細作。
新帝沈文忠登基,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年,不僅北邊遊牧民族蠢蠢欲動,事實上程仕遠更為熟悉的西南土著那邊,也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