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未婚女冰河棄子
第二十七節 未婚女冰河棄子
“他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知道有這個孩子嗎？”雲華追問著……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甚至還知道我就住在你婆家，可他就是不敢娶我，不敢來認我們母子……他這個混蛋要遭天譴的……”晴兒凍的渾身顫抖，抽搐得泣不成聲。
“晴兒——”雲華放下那個嬰兒，心疼的把晴兒摟在懷裡，真是又氣又愛憐，這時才發現晴兒那棉褲被羊水浸溼後，再加上剛才那浸泡在冰河裡的雙和褲腳，棉褲的下半截已經結冰了，晴兒篩糠似的顫抖著，雲華趕緊從包袱裡找到一條舊棉褲讓晴兒換上，脫掉了那雙結冰的棉靴，把自己的棉靴給晴兒換上，把晴兒那結冰的棉靴底部塞了一些麥秸預防再結冰，自己穿上了晴兒那帶著冰渣的棉靴。
她摟緊了晴兒：“晴兒，你為了生下藥鋪人家的子孫，被父母趕出家門，差點沉入河底送了性命，如今夜宿在風雪的荒郊野外，可是那藥鋪裡卻張燈結綵慶祝著他們那‘添丁之喜’的子孫。
你和那女人，你們同樣為了那家人生下孩子，可是人家那女人被一群丫鬟僕人伺候著，依偎在錦衣繡被溫暖的火爐旁，被人千般寵著愛著，而你卻落得有家不能歸，在這荒郊野外的冰天雪地裡顫抖著，那都是你自己作踐自己啊，王家的女兒怎麼能被人糟踐的如此啊？
那人從然可惡可恨，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錯了啊，這就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和你的差別！
你識文斷字，又上過學堂，讀過醫書，懂得醫術，你何至於被人糟踐成如此模樣啊？！
從今天開始你一定要咬緊牙關站起來，一定要昂首挺胸的活著，做個一心向善的好女人，洗刷掉你十七歲前的滿身屈辱！做一個人世間最美好的、堂堂正正的好女子！
晴兒那憔悴的容顏此刻被淚水和風雪浸蝕的刺痛，那一雙杏眼裡亮光一閃，一抹堅毅充滿了整個的臉龐，她無言的對姑姑點了點頭，用手緊緊的摟住了姑姑。
看著天色已經漸亮，此時狂風漸漸變小，而那雪花還是在紛紛紛紛揚揚的飄落著，結冰的地面上又落下了一層積雪，她把晴兒的頭摟在懷裡說到：“晴兒，我知道你很困，但你不能睡著啊，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這個孩子他該怎麼辦？按照你奶奶說的，我現在把他送到尼姑庵去？”
“姑姑，你別走，我怕。”晴兒摟緊了雲華，依偎在雲華的懷抱裡顫抖著。
雲華心疼的摟緊了晴兒，內心在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晴兒，你在這裡躺著休息一會，趁著天還沒有大亮，又是風雪天。街上趕集的人少，我把這孩子送回到他該去的地方，讓他認祖歸宗。他們不認你，可這是他們的子孫，他們理應撫養這個孩子。”說罷她將晴兒放在那厚厚的麥秸杆上，抱起身邊的那個小生命準備起身。
“不，姑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晴兒掙扎一下想起身，可是虛弱的軀體晃了晃又倒下去了。
“我將他放在藥鋪的大門口就走，他們見到這孩子心裡自然明白，你放心。這大雪天，天還沒亮，沒人會看見是我放的孩子，”雲華怒從心中來。憤憤不平的解釋著。
“姑姑，我落到如此地步，我娘嫌棄我敗壞門風將我趕出家門不顧我的死活，我娘如此絕情，我無話可說。
可那個強盜他如此絕情將我們母子置於這冰天雪地裡不管不問，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他，今生我不會再回到這個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鎮了，今生我與那強盜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再說了他的那個太太，你也知道那是出了名的心如鷹隼的惡毒女人，這孩子如果送到他們的府上，豈不是羊入虎口，那強盜保護不了這個孩子必然會連累我爹孃，到那時我爹孃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我娘那脾氣怎會忍受這般屈辱？定會鬧得他們不得安寧……
到那時整個小鎮豈不是傳為笑柄，我們王家從此以後在這小鎮上就真的抬不起頭了，那我遭受的千般羞辱，萬般痛苦不是白白的付出了嗎？”晴兒一字一句的肺腑之言，怎像一個十七歲的女子說的話，這個從小嬌生慣養，活潑有主見的大小姐，好像一夜之間蒼老到了洞察一切的滄桑之人。
“真是難為你了，怪不得你忍受著一切的屈辱也不願說出這孩子的父親來，那你說該咋辦？難道你要帶著這孩子生活嗎？”雲華沒想到連給送孩子的方法都被晴兒一下子給否決掉了，這晴兒從小雖說活潑頑皮可很有主見，此刻只有聽她的話了。
“我現在自身難保，還連累了姑姑，哪來的能力撫養他？剛才我們三個差點沉入冰河底，是河神爺爺救了我們的性命，姑姑，你剛才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既然河神爺救了我們，我們就會有各自的命運，是福是禍，是貴是賤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再煩勞姑姑將他放到那大橋上面，如果河神爺爺再次顯靈讓他能遇到一個好心人收留，將他當作親生撫養，那也是他今生的造化！”
“將他放在橋上面？下這麼大的雪，把孩子放在那大橋上面會凍壞的啊！即使不凍壞，沒人看護被野狼給叼走吃了咋辦？”雲華猶豫的問道。
雲華抱著那個軟軟的小生命心裡在暗自思忖：‘如果這個孩子不是同一個鎮上那藥鋪人的子孫，如果不認識這孩子的祖宗，也許她會求婆婆收留這個可憐的孩子，可如果要收留這孩子，晴兒以後就真的不能在這個鎮上生活了，也許晴兒說得對，這孩子就是他一生恥辱的標誌！會時時刻刻提醒晴兒，那是鄰家藥鋪的孩子，是自己未婚生育的兒子。那就註定是晴兒一生的噩夢……母親和晴兒說的都是肺腑之言，這孩子註定不能留在身邊……’
晴兒憔悴的容顏、緊閉著的雙目還是不肯看一眼那孩子，她翻身背對著抱著孩子的姑姑。
看著晴兒這痛苦羞憤的模樣，雲華決定不再想收留這孩子的想法了。
眼看著天色漸漸發亮，紛紛飄落的雪花使這雪夜的凌晨格外明亮，雲華焦慮的環顧著四周，隨著亮光越來越明，瓜棚內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這燃燒得剩下半截的柴禾棍子，和那亂糟糟清楚的腳印，說明這個地方是經常有人來的，也許是趕集人抄近道走小路歇腳的地方，只要有人來那這孩子就有就會救了。”
她這樣想著就喊晴兒：“晴兒，這裡不宜久留，我們要趕快離開，今天是臘月初八，去鎮上趕集辦年貨的人肯定多，雖說下著雪，可這雪不隔人啊，趕集的人還是會有的，大道上人多、車輛多路上的積雪被踐踏後，在這西北風的狂吹下都已經結冰，可這偏僻的小路上厚厚的積雪沒有被人踐踏還沒結冰，行人不易滑倒。所以一會天亮了，趕集經過這條小路的人就會多起來，我們趕快走吧。”
晴兒艱難的爬了起來：“姑姑，我們現在去哪裡？”
一句話問的雲華心裡難受起來，是啊，去哪裡？去哪裡？
“咱們還是先把這孩子找個收留他的人家再說吧，我小時候來這裡割草時，知道那瓜棚後面有一個石洞，小夥伴們偷偷摘了這果園子的桃子後，就躲在那裡面吃，等一會如果看到有人經過，我們就先去那石洞裡面躲一躲，看看路過這裡的人會不會把孩子抱走。”
晴兒點了點頭，又無力的靠在那玉米稈上，歪著頭閉著眼睛，始終不肯看那孩子一眼。
雲華試探的問著：“晴兒，你真的就不打算看他一眼嗎？母子一場也是緣分……”
“姑姑，別說了。我自身難保看了又能怎樣？”沒等雲華說下去，晴兒就打斷了她的話。
晴兒不敢看，也不能看，她擔心如果看他一眼就會心軟，就會帶他一起走，就會連累目前只有這一個可以幫她的姑姑，他們會拖累了姑姑，況且這個恥辱會伴隨著她的一生……
雲華有點無奈的放下那個小生命，又一次開啟包袱拿出母親為晴兒準備的錢袋子，藉著黎明白雪映照的光亮，雲華這才看清了袋子裡的錢，5塊大洋和一些碎銀子，她拿出兩塊銀元塞進了那小生命的襁褓裡，對晴兒說：“你奶奶給你的錢袋子裡有五塊銀元和一些碎銀子，估計這是她所有的積蓄了，我拿出兩塊給這個孩子，希望收養他的人能對他好些，剩餘的就給你留著了。”
晴兒身體顫抖一下，好像是在擦眼淚，但仍然背對著姑姑，不做回答。
“我們就要走了，要不要給孩子留給印記或是記號，日後如果你想他了……”雲華還沒說完晴兒就打著手勢直搖頭：“姑姑，別再說了。我這輩子不會認他的！”
“那你就在孩子身上寫下他的生辰或是別的……？”雲華又一次的催著晴兒，想讓她走近這個孩子看看這小生命的模樣。他和晴兒多麼的相像，尤其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晴兒彎下腰艱難地從地上撿起一個燒掉半截的柴火棍子，用黑炭那頭在地下寫下了一行秀麗的字型：“臘八粥生子瓜棚下，子無父，母有恙。無力撫養！留下銀元兩塊，望好心人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