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副作用
“一應費用全免?我們可是住了二十多日, 掌櫃的你是不是搞錯了?”
掌櫃的以為解元夫郎是不滿意,忙道:“當然不止這個,我們東家另外準備了點小心意,正想上門拜會解元老爺。”
他們是鄉試前三日到的省城, 鄉試九天, 加上鄉試後的十日, 粗略一算就是二十二日, 且今明兩天還走不了。這家客棧不好不差,一晚上是一兩銀子, 光房費就是二十多兩,還不說期間還在客棧吃過飯要過茶水。結果人家一句話就全免了,還說要另外準備什麼小心意。
柳天驕麻了,這就是解元的分量嗎?“怎好白佔你們便宜,我們有錢,自己付就行了。”柳天驕說著就要掏銀子。
掌櫃的如臨大敵,“解元夫郎, 您別這樣, 可是我們客棧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您盡管說, 我們立馬改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貴店很好, 只是無功不受祿, 我們不好白白領受了這麼些好處。”因著鄉試人多事雜, 客棧的服務不算太周到, 但也不差,房間打掃得還算幹淨,茶水偶有送遲的時候,問到了也會趕忙道歉。總之, 與它的價錢比起來,這間客棧算是不錯的了。
掌櫃的見解元夫郎不像說假話,鬆了口氣,對這個新解元的好感又提了幾分,“解元夫郎不必客氣,我們家客棧臨近貢院,做的就是鄉試生意。不瞞您說,我們東家苦心經營這麼些年,這客棧也只是稍微有些起色。沒成想如今撞了大運,鄉試頭三名全下榻在我們客棧,日後生意定是不愁了。東家心裡高興著呢,不光解元老爺,亞元老爺和經魁老爺的費用我們也是全免的。”
這客棧還真是會做生意,柳天驕心裡的忐忑少了些,只是還有些放心不下,想回去跟衛文康商量過再說。他好不容易考上了解元,可不能因為自己一時貪戀全毀了,說書先生不老講某某清官被無知親戚坑了的嘛。
柳天驕強迫自己收起貪心,“請掌櫃的幫我謝過東家,好意我領了,只是我夫君是剛正的性子,知曉我佔了你們便宜,回去他是要惱的。”
掌櫃的見柳天驕不是推辭,也不好再強迫,笑道:“解元老爺真是品行高潔,既如此,我回稟東家後再說。”
豈料還未回到房間,就有人圍了上來,是一個長相伶俐的小哥兒,笑容甜美,極為熱誠。
“請問是衛解元夫郎嗎?我夫君姓顧,名渭城,也是將將中舉,與衛解元是同年不說,還是江東州的同鄉。”
柳天驕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白兔,經了客棧減免費用一事,對衛文康這個解元的分量有了重新認識,估摸著這個小哥兒主動上前搭話也是為了拉攏衛文康這個新解元。柳天驕一個屠戶哥兒,與人交往要麼是出於真心要麼是生意往來,合則聚不合則散,看眼前這個小哥兒打扮光鮮,頭上戴著的金簪起碼一兩重,跟自己明顯不是一路人。擱以前柳天驕還真不願意勉強自己與對方來往,只需面上敷衍幾句便是,可如今,哎,總歸不能給衛文康丟人。
“顧夫郎好,我叫柳天驕,是衛文康的夫郎。”
這個衛夫郎還真是好笑,出門在外哪有上來就報自己的閨名的。哎,可惜衛解元年紀輕輕前程遠大,偏生早娶了個屠戶家的小哥兒,當真是天妒奇才啊。
顧夫郎心思流轉間已經對柳天驕下了個不堪相交的結論,但面上笑容卻是更深,主動牽起衛文康的手,“我原想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衛解元,今日一見才算是明白,合該就是柳弟弟你這樣的。聰慧坦蕩,叫人一見就心喜。”
話還說得挺好聽的,看來柳金兒那丫頭還要多學學啊,同樣是在大戶人家裡頭混,她那張臭嘴可比人家差得遠。至於這裡頭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柳天驕並不在乎,日久見人心,不過是見了一面的人何須心急?“哪裡比得上顧哥哥,長得好看,為人可親,真叫我一見如故。”
什麼呀,大白話和斯文話摻在一起,以為說個成語就能裝個雅緻人了?真是可笑。顧夫郎掩下心中的不屑,接著與柳天驕相互吹捧,又約好回江東後一聚,才依依不捨地告別。
“你回來了?”顧渭城見自家夫郎一回來就垮下了臉,滿臉不高興的樣子,問:“怎麼了,衛夫郎不好想與?”
顧夫郎先喚來丫鬟給自己捏肩捶背,又喝了一盞清茶,感覺心中的鬱氣散了些才老大不高興道:“都怪你,非要我去結實那個勞什子衛夫郎。一個屠戶家的哥兒,粗笨淺薄,與他不過說談幾句,就叫我頭疼不已。”
顧渭城示意丫鬟下去,親自上前給夫郎捶背,“辛苦你了,再忍忍,好歹把衛文康的底細探查清楚。”
顧夫郎冷哼一聲,“有什麼好探查的,人家天資擺在那兒,你就是偏生不信邪。”
“他院試成績平平,不過短短兩年時間,便一躍成了解元,本就怪異。”
“怪異什麼,你忘了十五歲就六元及第的那位嗎?衛文康與他比起來也不算什麼。渭城,不是我說你,不行就是不行,想那麼多有何用?不說衛文康,就說秦百宣和沈知行,哪個不是天生奇才?”
顧渭城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過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我殫精竭慮的不也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就再辛苦辛苦。”
顧夫郎叫他磨得沒辦法,“行了,我知道了。真是晦氣,本還以為嫁了個狀元之才,誰曾想竟是這樣。”
柳天驕應付完顧夫郎,又與其他幾個有意結交的人寒暄了一番,才滿身疲憊地回了房間。
“哎,還以為中了舉日後就是逍遙日子,沒成想比以往還累。”
衛文康笑道:“這是怎麼了,回來就抱怨?”
“還不是你這個新出爐的解元老爺惹的禍,一出門就被人盯上了,纏著我說七說八的,還不能不理。”
“誰說非要理了?你按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必勉強。”
“你個沒良心的,如今你可是解元老爺,我真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給你惹了禍怎麼辦?”
說來還是袁麟那個家奴給柳天驕留下了陰影,以往覺著能壓著村長的小吏就是不得了的人物,如今見識廣了,才知道天底下多少惹不起的人物。別說衛文康如今只是個解元,就是成了縣老爺,也有好些得罪不起的人物。
衛文康知道柳天驕的心結,寬慰道:“惹了禍也無妨,我好歹也是個解元了,天底下總有能說理的地方。”
“算了吧,我心裡有數。”柳天驕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客棧東家要免了他們費用的事情,“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收了吧怕沾上不好的因果,不收吧又顯得咱們倨傲不好相處。”
“你考慮得很有道理,秦兄家世代為官,對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應當有經驗,我去請教他一番再說。”
“對對對,秦百宣一定知道。”柳天驕想著這些事就頭疼,“快去,這事兒可拖不得。”
沈知行也有這個困惑,秦百宣索性把兩人都組織起來上了一堂課,可與什麼樣的人來往,來往尺度如何把握,什麼樣的人情可以收,什麼樣的人情不能收。衛文康和沈知行都收獲頗豐,總算把這些瑣事妥善料理好。鄉試結果出乎意料,沈知行和秦百宣都是豁達之人,三人的友情並沒有被影響,又結伴回了州城。
中舉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沒有錦衣夜行的道理,頭一件事便是拜訪尊長。如先前所料,州學此次鄉試成績比先前還進步了不少,華陽省舉子七成出自州學,當真是叫人嘆為觀止的成績。
州學從上到下皆是一片喜氣洋洋,陳教習最是風光,兩個學生包攬了亞元和經魁,其中亞元還是他的親傳弟子,實在叫人豔羨佩服。
至於龐教習,因為衛文康尚未拜師,眾人並不知曉他倆的關系,以為衛文康是橫空出世的奇才,並未把他與龐教習聯絡到一起,龐教習倒也樂得自在。
與師長們純粹的喜悅不同,學子們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了,辰班尤甚。衛文康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就突然成了解元呢,有什麼法子能讓人一夜之間學識瘋長不成,還是說另有他因?科舉舞弊是大罪,沒有實打實的證據誰敢妄言可是要下大獄的,眾人雖有猜測,到底不敢說出口。
至於執意跟在衛文康身後當學人精的康清,他如今都還沒回過神來。怎麼可能呢,入州學不過兩年,自己就中了舉,也太容易了些吧。還有衛文康,康清知曉他不是面上那麼簡單,可沒想到對方直接成了解元。
解元啊,全省一萬多人才出一個的解元,還是秦百宣和沈知行這兩個少年天才同堂競技的解元,實在是,實在是叫人難以想象。
康大人得知結果倒是很淡然,拍著兒子的肩膀道:“清兒,你的機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