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噁心著,卻突然隔壁傳來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鈴——”
板房不隔音,趙遠遠隨即聽到隔壁資料室的劉姐衝著電話在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吃了豹子膽了!看我不回去收拾他!”
接著隔壁傳來乒乒乓乓一陣響。趙遠遠開啟門,正好看到劉姐抱著一堆資料,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趙遠遠忍不住問:“劉姐,你要去哪兒呢?”
劉姐瞥了她一眼:“你甭管,我交了資料回家處理點事兒,過幾天再回來。”
說完急匆匆的抱著資料下樓去了。
過了一會,趙遠遠看到劉姐提了個塑膠袋,坐上工地的麵包車,在一陣黃土飛揚中疾馳而去。
工地上除自己外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女性就這樣消失了,趙遠遠不由有些惆悵。晚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看著一屋的男士,匆匆刨了幾口飯就要離開。孫大志孫經理道:“趙工,多吃點吧。這裡晚上涼快,不吃飽會餓的。”
趙遠遠用餐巾紙擦擦嘴:“我晚上睡得早,吃多了反倒不好睡。”
孫經理尷尬的一笑:“工地上確實沒有什麼娛樂的地方。劉工在還好些,她可以陪你四處走走,可惜今天她也請假回去了。”
江工嚥下口中的飯,問:“聽說劉工的老公跟她鬧離婚,是真的嗎?”
孫經理摸摸下巴:“劉工長期在工地上,他老公早就有意見了。唉,這次聽說是把相好帶到家裡住了……所以劉工才這樣火急火撩地趕了回去。”
江工道:“乖乖,他老公膽子也夠大的。”
另一名工人擦嘴道:“劉工常年不在家,他老公是餓得慌啊。還別說,男人要是幾年不見女人,看到老母豬也像見到楊貴妃呢。”
滿桌的男人聽著這話都“哈哈”笑了起來。
趙遠遠覺得很尷尬。男人們的葷笑話很多都是對女人的覬覦和侮辱。但是滿桌子只有她一個女的,她又不好出聲抗議。趁一幫大老爺們笑得歡暢的時候,她匆匆扒完碗中的飯,悄悄放下筷子提前溜了出去。
耳邊聽不到男人們粗魯的笑話和放肆的笑聲,清靜了不少。晚飯涼涼地吹在身上,天邊一彎銀白的月芽靜靜地掛在夜空,四周一片荒蕪,趙遠遠走著走著,不由自主地想念起遠在龍行縣的溫暖的家來。
這個時候爸爸媽媽應該吃過晚飯了吧?或者他們正在龍行縣的城河邊上散步吧?一邊散步一邊遇到了一些街坊鄰居,大家都笑著招呼著一起散步一起聊天……
突然前方出現了好幾個歪歪倒倒的身影,緊接著耳邊傳來幾聲響亮的口哨聲。
那些不知哪裡來的醉鬼顯然已經看到了趙遠遠,有的開始吹著口哨,有的乾脆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嘴裡放肆地笑著:“來,來,妹子,哥陪你散步。”
“妹子,在工地上寂寞了吧?別,別怕,讓哥陪陪——”
趙遠遠緊張地瞪著來人,喝道:“別過來!你們再過來我就報警了!”
“報警?妹子你要報就報吧,等警察過來,哥哥早就抱著你了,哈哈。”
趙遠遠嚇得慌忙朝板房跑去,邊跑邊給孫經理打電話:“孫經理,有幾個醉鬼在路上騷擾我,你,你快來管管他們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群男人的說笑聲,孫經理答應說馬上過來,但是趙遠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過來,只好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板房。
好在那幾個喝了酒的工人也只是過過嘴癮,並沒有跟著過來。
回到房間,鎖上房門,趙遠遠還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狂跳。
她的一雙黑皮鞋經過一番奔跑沾滿了灰塵,已經變成了黃皮鞋。可是房間裡連水都沒有隻能抽出幾張餐巾紙胡亂擦了一下。
過了一會,樓下傳來孫經理呵斥工人的聲音。再過了一會,手機響了,是孫經理打過來的:“趙工,那些酒後騷擾你的工人我已經處罰了。不過,趙工你晚上最好不要到處亂逛,工地上的工人許久不見女人了,喝了酒,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趙遠遠很是無語:“我只是從食堂回宿舍而已。難道你們工地上的工人晚上沒事就喝酒嗎?”
孫經理道:“這些大老爺們在工地上,老婆孩子又不在身邊,除了喝酒打牌還能幹什麼?有的還是光棍,想女人都想瘋了。所以為了你的安全,晚上你最好不要出門。”
趙遠遠苦笑道:“你們這裡既沒有電視,又上不了網,還不能四處散步……看來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電話那頭孫經理沉默了一下,安慰道:“上網的事情我們正在申請。工地上條件艱苦,還希望趙工能夠理解。嗯,還有,要是晚上你想解手就解到痰盂裡吧。天亮了再端去廁所倒,千萬不要半夜三更地去外面上廁所。”
掛了電話過後,趙遠遠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這是什麼世道?
還是二十一世紀嗎?:
這一週劉工都沒有回來,工地上只有趙遠遠一個女人。
她發現工地上的工人在白天工作時都很正常,但是到了晚上喝了酒,膽子大了,舉止就開始出格了。
所以晚飯過後她就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裡,鎖好門,一個人在房間裡看看書什麼的打發時間。
自從來到工地現場,她每天看到的都是光禿禿灰濛濛的工地,聽到的都是施工的噪音,捱過的都是百無聊賴的長夜。日子過得枯燥而艱苦,她不由想起自己多年前做過的一件事情來,突然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十分的可笑。
大三上學期,早趙遠遠兩年畢業的秦奕羽突然變得杳無音訊。手機成了空號,打探不到有關他的一點訊息,趙遠遠沒有辦法,只好按照他走之前留下的工作地址給他寫信。
她用這種古老的方式訴說著對他的相思和牽掛。
儘管地址可能是錯的,儘管他可能根本就沒有收到這些信,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封又一封地給他寫信,按照那個她唯一知道的地址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