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奕羽總是這樣的心細如髮而又體貼入微。
有的時候,趙遠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出了問題,旁邊的秦奕羽卻能一眼就看出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總會給她恰如其分的安慰和幫助,讓她不知不覺地依戀上他,讓她再也不想離開他。
跟他在一起,她總會覺得安全而舒適。像蜜蜂為鮮花沉醉,黑熊為蜂蜜沉醉,趙遠遠也為秦奕羽而沉醉。
這麼多年過去了,趙遠遠總是留戀那種感覺。她因此忍不住地要尋覓他,她因此總是在尋不到他的夢裡哭泣。
是的,她多麼想再聽聽秦奕羽的聲音,多麼想再看看秦奕羽的容顏。
而現在,這個人就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清楚他漆黑的眼珠,閃動的睫毛,和唇角那抹熟悉的淺笑。
但是曾經的痴情少年如今已是名利場上的贏家,那些年少的誓言早已被*裸的事實擊得粉碎。鴻溝再也不可逾越,斯人,再也回不到從前……
啪啪啪,一陣掌聲打斷了趙遠遠的思緒。原來吳工的介紹已經完畢了。幾位領導簡單的闡述了一下自己的意見,又與秦奕羽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告辭而去。
趙遠遠跟著站起身來。秦奕羽突然道:“趙經理,請你到隔壁的茶室,我還有一些方案上的事情要跟你討論。”
作為設計院派駐甲方的代表,趙遠遠不可能違背甲方老總的意願。她只好拎著自己的手提電腦,乖乖的去了隔壁的茶室。
這是一間佈置得特別雅緻的茶室。入口處擺著兩面紫檀木鑲出水蓮雙面蜀繡的屏風。屏風後面是花梨木的條形長桌和矮凳,桌上放著一套考究的紫砂茶具。
趙遠遠把手提電腦放到條形長桌上,轉身來到桌後的雕花紅木窗前。窗前掛著一副細竹做成的百葉窗簾,光線從竹格縫裡透進來,有種朦朦朧朧的美感。趙遠遠伸手拉起窗簾,發現窗外的視野十分的開闊——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青山,長江像一條白練奔流在山腳。近處是細細密密的雨絲,雨水落到山間的樹葉上,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秦奕羽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坐在桌前動作嫻熟地沏了一壺熱茶,輕聲招呼站在窗前出神的趙遠遠:“來,遠遠,過來坐下,喝杯熱普洱,暖暖身子。”
熟悉的聲音讓趙遠遠心裡閃過一絲悸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現在一定要把與這個人有關的記憶全部遮蔽下去,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深吸了一口氣,她回到條形長桌前,開啟電腦,用不帶一絲感*彩的語氣職業化地問道:“秦董事長,請問方案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秦奕羽沒有回答。他把先前倒進茶壺裡洗茶的水倒掉,重新注入熱水,輕輕晃了晃茶壺,拿過一個紫砂茶杯,仔細地在杯中斟滿熱茶,雙手遞到趙遠遠的面前,低聲說:“遠遠,對不起。”
趙遠遠沒有碰茶杯,她拖著滑鼠繼續機械地問:“秦董事長,請問方案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秦奕羽的目光落到趙遠遠的臉上,深深的,眷戀的,再也不願意離開:“遠遠,你知道我讓你到揚帆集團來,不是為了討論方案的……”
原來是他讓自己到西山棲專案部住現場的。是啊,以他現在的地位,調動一名設計院的普通員工,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偏偏自己還以為是設計院的領導開始賞識自己了。趙遠遠頓時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她懊惱地放下滑鼠,站起身來冷冷道:“我現在坐在這裡,就是為了跟你討論方案的。如果秦董事長覺得方案沒有必要討論了,那我現在馬上就離開。”
秦奕羽長嘆了一聲:“唉,遠遠,難道我們就不能回到過去了嗎?”
回到過去?
趙遠遠的心莫明地抽搐了一下,停下了剛剛想要邁出的腳步。
秦奕羽低聲道:“遠遠,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有多麼地渴望再見到你嗎?心怡小區對面的鴛夢重溫是我開的,我開這家書店,不過就是為了能夠時常見到你……”
趙遠遠立即有些汗顏,難怪這家書店的東西總是打折。自己看上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就打了特價,果然是有陰謀的。
秦奕羽繼續道:“有一次,我淘到了一個和田玉做成的蓮花形吊墜,栩栩如生的花瓣,像極了那年夏天玄毓湖畔盛開的荷花。我把它放到書店裡,果然,你一見之下也喜歡上了她。在你生日那天,你興高采烈的買走了它,你知道我有多麼高興嗎?遠遠……”
趙遠遠低頭看了看正掛在自己胸前的和田玉吊墜,心裡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觸手生溫的和田玉,像極了眼前這個柔情滿面的男人,而白中透粉的花瓣,又讓她在心中重新升起了對愛情的幻想。
她緩緩坐下來,看著秦奕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出了那個讓自己痛苦了很久的問題:“你已經結婚了,是嗎?”
秦奕羽遲疑了一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儘管早已經聽說過問題的答案,可是在此之前,她的心中總歸還存著一絲絲的僥倖和希望。但是現在,秦奕羽當面毫不狡辯地承認了事實,無助的絕望和巨大的傷痛立即深深地佔據了她的整個心房。
她咬了一下嘴唇,狠下心來接著問:“你是因為結婚才當上了揚帆集團的副董事長,是嗎?”
秦奕羽痛苦地閉上眼睛,再次點了點頭。
趙遠遠的眼圈一下紅了:“我也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見。可是我們回得去嗎?既然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們以後還是再也不要見面的好。”
秦奕羽的眼圈也有些發紅:“遠遠,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趙遠遠抬手取下脖子上的和田玉吊墜,決然地放在秦奕羽面前,澀聲道:“你的東西還給你。以前是我自己不長眼睛,以後,我們除了工作上的關係,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說完,她站起身來,轉身向門口走去。
秦奕羽立即跟著站了起來:“遠遠,外面下著雨,我開車送你回去。”
趙遠遠加快了步伐,咬著牙說道:“不勞你的大駕。就算是走路回去,我也不會坐你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