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連鈞的父親賀顯同宋馳、謝道然本就是至交,宋馳認得謝道然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二人都是自己的長輩,宋馳罵謝道然是個老匹夫,賀連鈞和虞青枝卻也不好插嘴。
二人都不搭腔,宋馳冷哼一聲,「從前他要出家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他,謝家那麼大的一家人,交給他家那個旁支,分明就不是個靠譜的,謝家在他手上,有如今之日也是情理之中。」
謝道然要出家的時候,謝家無一人相勸,反倒是宋馳這樣的至交,一再阻攔,那時謝封年紀尚小,宋馳只盼著謝道然能看在謝封的面子上,斷了出家的念頭,可沒想到謝道然去的那樣決絕。
賀連鈞笑笑,忙岔開話題,「宋叔叔,您在江定忠那受的委屈,決不能就此作罷,今日正巧我在朔州城,我便去幫您討個公道回來。」
宋馳急忙去攔,「不可,若是被江定忠發現你的身份,平白給你自己找麻煩,你不必如此,他那樣的小人行徑我見得多了,又怎會同他生氣。」
「宋叔叔,我知你一向溫和,但江定忠此舉實在欺人太甚,如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往後若人人效仿,只怕天下大亂。」
賀連鈞心中自有章程,宋馳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囑賀連鈞,「花月樓內情況複雜,不僅朔州城本地的名門望族常年流連於此,據說背景更是與京城有關,你到花月樓去,千萬小心。」
「宋叔叔放心,我去只是找江定忠的麻煩,與花月樓無關,青枝留在府裡陪您,我去去便回。」
虞青枝在宋府陪著宋馳,賀連鈞帶了兩名隨從,往花月樓而去,
不同於一般的風月場所,花月樓的姑娘個個能歌善舞、飽讀詩書,模樣更比一般的名門閨秀貌美,因而深得朝廷官員喜歡,尤其花月樓內許多姑娘,從前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有的是家道中落沒得選擇進了花月樓,有的卻是有所圖謀,總之花月樓不光是光顧的客人身份非凡,就連樓裡的姑娘都有不同複雜的背景。
若是當時賀家遇難時,賀連鈞沒有帶著賀婉月逃出來,這花月樓很有可能便是賀婉月的歸宿。
花月樓雖為煙花風月之地,卻並未坐落在朔州城繁華的位置,而是在朔州城外臨湖之地,水榭歌臺、人影與花影層疊交錯、絲竹之聲隨風入耳,平添幾分風雅之意,來此的文人騷客,也並非都是為了男歡女愛,有的是為了樓裡的茶點,有的是為了樓裡新奇的歌舞,也有的是為了這引人入勝的絕美景色。
賀連鈞在樓前住了馬,便有門前的小廝忙上前牽住了馬,見賀連鈞身上穿著不凡,那小廝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彎著腰一臉諂媚,「這位公子可是頭一次到我們花月樓來?我瞧著您有些面生。」
賀連鈞點點頭,「我今日剛到朔州城,素聞花月樓風雅之名,便想著來見識一番,今日確是第一次來。」
「公子好眼光,我們花月樓莫說是在朔州城,便是整個南朝也是獨一份的風雅之地,公子裡面請,有何需求儘管跟我說。」
他將賀連鈞迎進了樓,給賀連鈞單獨備了雅間,正想退出去時,卻見賀連鈞從懷裡掏出了一大錠銀錠,瞧著應當足足有十兩,「不瞞你說,我到朔州城來,乃是有事要求見江定忠江大人,但無奈江家門檻甚高,我聽聞江大人是花月樓的常客,不知我今日能否有機會見一見江大人?」.
賀連鈞手裡的銀錠閃著耀眼的光,那小廝不由得看直了眼,但風月場所自有風月場所的規矩,他有些糾結得道,「這位公子,非是我不告訴您江大人在哪,而是我們樓內有樓內的規矩,這些都是客人的隱私,不可外傳,若是被媽媽知道,我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小兄弟,你放心罷,我找江大人乃是有事相求,自然是備了厚禮,到時江大人只怕高興都來不及
,又怎會怪罪於你們花月樓,到時還有厚厚的恩賞給你們,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小廝糾結半晌,還是把銀錠接了過來,他一臉鄭重的對著賀連鈞囑咐,「得了,這位公子既然千里迢迢到朔州城來,我自然要幫您這個忙,江大人便在對面那個雅間,您同江大人說完正事儘快離開,千萬別讓樓裡的媽媽瞧見。」
賀連鈞忙道了謝,便順著小廝所指的方向而去。
花月樓上下一共四層,一樓除了做了酒肆之外,正中央還有個極大的木質舞臺,專供樓裡的姑娘表演所用,二樓是雅間,從內向外看正好能瞧見樓下的表演,再往上三樓便是樓裡姑娘們的住處,也是姑娘們日常接客的地方。
一樓到三樓,越往上花費越高,至於四樓,卻是無人上去過的神秘之地。
趁無人注意,賀連鈞在江定忠所在的門前探聽了一會,聽裡面除了江定忠與個姑娘外再無其他人,賀連鈞便穩定了心神,他將早已準備好的迷煙放了進去,不多時裡面的說笑聲便越來越小,等到裡頭徹底沒了聲音,賀連鈞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
江定忠暈倒在房間的床上,肥胖的身軀旁邊躺著個面容姣好的妙齡女子,二人均是衣不蔽體,賀連鈞微微蹙眉,用長刀勾起了床上的棉被,蓋在了那女子身上,他正想對著江定忠動手之時,卻聽有道女聲響起,「這位公子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花月樓謀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我們花月樓找你的麻煩麼?」
賀連鈞抬頭,便見方才還在昏迷中的女子正張著一雙美眸,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她半撐著身子,棉被從身前滑落,露出了胸前大片春色,「想殺他的人多了,可下手如此痛快的,公子可是第一個。」
賀連鈞長刀出鞘,橫在了那女子頸前,再往前一寸便可讓她人頭落地,可那女子面上卻毫無懼色,甚至更添幾分戲謔,「怎麼,公子這是怕我喊人,壞了公子的計劃麼?」
賀連鈞面色冷硬,語氣不帶半點起伏,「你既然知道,便老實著些,我可饒你一條性命。」
「公子可真會說笑,若是江大人死在了花月樓,我們樓裡哪個人能逃得了?公子此刻留我一命又有何用?」
賀連鈞沉默不語,手裡的刀也未挪開半分,那女子嘆了口氣,接著道,「罷罷罷,看來今日若是不讓你得手,只怕我也姓名難保,你快些動手吧,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賀連鈞手起刀落,將江定忠的人頭砍了下來,不多時鮮血便染紅了床榻,那女子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賀連鈞,倒是勾起了賀連鈞的幾分好奇,「方才你還攔著我不讓我動手,還說我若動手會牽累整個花月樓,怎的如今又答應了?」
「公子大刀在手,我若攔著公子,豈不當場性命不保?若是由著公子去,只怕奴還能多活幾日。」
賀連鈞眉頭緊皺,顯然是不相信此話,那女子靜靜地看了賀連鈞半晌,這才輕笑出聲,「算了,奴家也不逗弄公子了,今日若是公子不動手,奴本也是要取江定忠狗命的,公子出手,倒是省得我麻煩了。」
賀連鈞瞬間警惕起來,「你究竟是何身份?與這江定忠又是何關係?」
「我是何身份公子不必知道,橫豎不是公子的敵人,像是江定忠這樣的狗賊,本就人人得而誅之,公子又何必問我與他的關係?」
說罷,她對著賀連鈞嫵媚一笑,嬌花一般的面上帶著漾開的媚意,「公子,奴這便先走了,往後總有再見之機,公子保重。」
她轉身出了門,消失在盡處。
賀連鈞緊隨其後,趁著花月樓裡的人未曾注意這房裡的動靜,他也快步出了房間,隱匿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這日下午,江定忠死在了花月樓妓子
床上的事便傳遍了朔州城的大街小巷,一時間朔州城百姓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牽連到自己頭上,可沒想到不過三日,宮裡便傳出來了訊息,直言江定忠乃是身犯重罪畏罪自殺,更不許任何人再提起他的名字,朔州城的百姓又驚慌轉為驚訝,不過幾日此事便再也無人提及。
宋府。
虞青枝見賀連鈞回來,忙迎了上去,關切的問道,「相公,一切可都還順利?」
賀連鈞點點頭,拉著虞青枝的手一起去了宋馳房裡,對著二人說道,「宋叔叔、娘子,往後朔州城再也沒有江定忠此人興風作浪了,你們可以放心。」
虞青枝開始還有些驚訝,反應過來後面上帶了幾分驚慌,「相公,你……」
「你猜想的不錯,江定忠今日已死在我的刀下,往後朔州城,便是你我的天下,再也沒有江定忠此人。」
聽他如此說,宋馳倒是比虞青枝更為驚慌些,他一臉的不贊同,「你怎可如此魯莽?如若被江家人知道是你所為,只怕將來你再無寧日,更何況前些日子你剛得罪了謝盈盈,今日又與江家結仇,往後你再行事,你可知會有多少人盯著你?」
宋馳的擔心本也不無道理,可賀連鈞卻並不在意,他拉著宋馳到一旁的桌前坐下,認真的對著宋馳和虞青枝解釋,「宋叔叔、娘子,你們不必擔心,謝伯父已經給謝盈盈去了信,謝盈盈只以為謝封的傷是江定忠所為,正想盡辦法的找江家麻煩,今日江定忠身死,謝盈盈只會以為他是畏罪自殺,謝盈盈與江家,並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聽他一番解釋,宋馳與虞青枝這才恍然大悟,「你這小子,果然是你爹的親生兒子,鬼精得很,但往後切莫不可如此莽撞,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謝盈盈一般蠢,稍有不慎,你便是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