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殿。
鬼燈敲了敲殿門,便領著鬼尊父子二人進了殿,垂眸道,“閻羅大人,代任黑白無常的人已經尋著了。”
處理公務的閻雲卿,聽得大人二字,便心存疑慮,鬼燈比他年長,很少稱呼他為大人,這是……,閻雲卿抬頭一看,就瞧見了跟在鬼燈後頭進來的一大一小。
閻雲卿瞳孔一縮,眼神越發暗沉,他不動聲色道,“可還有何事?”
閻雲卿一直打量著鬼尊和他身旁的孩子,鬼尊嘴角笑容和熙,坦然接受,只是閻念卿卻是有點被閻雲卿嚇著了,後退了幾小步,抱住了鬼尊的一隻腿,扯著鬼尊的衣角,有些驚慌的避開了閻雲卿的視線,帶著點哭腔道,“孃親,念兒怕!”
殿內空曠,小孩委屈的嗓音,三個大人自然都聽到了,閻雲卿收回了視線,鬼尊斜睨了閻雲卿一眼,有點不悅,心裡暗道,看什麼看!你生的!
鬼尊有些心疼的抱起了閻念卿,輕拍著閻念卿的後背,閻念卿將頭埋在鬼尊的胸膛,輕微抽泣著。
鬼燈無奈,這張冰塊臉,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一下,似是沒有感覺到鬼尊與閻雲卿的波濤暗湧,鬼燈默默道明來意,“這對父子便是代任的黑白無常,地府住處緊張,唯有閻羅殿還能空出房間,所以閻羅大人你看,這對父子可否跟你一起住在這閻羅殿?”現在他可以確定了這兩人之間絕對有什麼瓜葛。
但他並不打算參與,兩人的武力值均在他之上,他還是在旁觀望好了,鬼燈說完鬼尊交代的話,便想著快些退出去。
鬼尊依舊掛著微笑,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越來越大,眼前這人如今已經忘了他,可忘了又如何?這人是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的,他鬼尊何曾被人拒絕過,若是眼前這人膽敢拒絕他,開了先例,待日後他追到了這人,有這人受的。
地府住處緊張?閻雲卿低頭望了手上這份關於地府府衙空房該如何處理的公文,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可。”尚未知曉鬼尊的來意,像這樣舉止間都有可能影響到地府的人,還是放在眼皮底下好了,免得出什麼岔子。
鬼燈得了回應,對鬼尊點了點頭,施施然離開了。
殿內一時靜謐無聲,閻雲卿卻是繼續處理公文,鬼尊也不介意,徑直抱著閻念卿去了裡間,這偌大的閻羅殿結構卻是相當簡單,一個正殿,幾處偏殿,除了一個用來處理公務的正殿以外,幾處偏殿基本上是空著的,而閻雲卿則是住在正殿的裡間,閻雲卿用餘光掃到了鬼尊的動作,默不作聲。
閻雲卿的房間,比起他的還要簡單一些,只一張古木床,一屏風,和一些洗漱的物件。
鬼尊抱著懷中的閻念卿,坐到了那張古床上,古床上的被褥硬的很,鬼尊幾乎是立刻便起身,將那被褥扔到一旁,用他儲物戒中厚實柔軟的雲毯代替那被褥,隨後是雲枕,雲被,一下一下的憑空出現,看的閻念卿驚奇不已,閻念卿從鬼尊身上下來,趴在那古床上,道,“孃親,這個好舒服。”
閻念卿舒服的輕哼了一聲,許是有些累了,便沉沉睡了過去,鬼尊為閻念卿蓋好被褥,心中暗道,這地府何時這麼窮了,連個像樣的被子都買不起。
不過,這古床倒是個好東西,一進來便聞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想必就是出自於此,那香味清新淡雅,沁人心脾,聞著這香味,心就不由的平靜了下來,這安神的效用應是極好的。
鬼尊在閻念卿身旁設下結界,一方面這結界能隔絕外頭的聲音,讓閻念卿能睡的好,且能保護閻念卿的安全,另一方面只要閻念卿醒來,他便會有所感應,及時回來,免得小傢伙醒來見不到他哭鼻子。
鬼尊安頓好了閻念卿,便緩緩的走到了外頭閻雲卿的身側,他們彼此算是第一次用真實的身份認識對方,鬼尊不禁咬牙在心中暗歎道,這萬年寒冰體當真是名不虛傳,與他歷經十世,倒是頭一次見到這廝如此冷漠至斯的樣子。
也是,對如今的閻雲卿來說,他鬼尊什麼都不是。
鬼尊思及此,神情不由變的和閻雲卿如出一轍,語氣也冷淡了起來,他開口道,“本尊來了這地府,你這新任的地府領主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閻雲卿看完今日最後一冊公文的最後一句話,猛然合上手中的公文起身,閻雲卿站起來比鬼尊還要高上那麼一點點,他深邃的眸子直視著鬼尊的容顏,道,“自是有的。”
鬼尊帶了些許怒氣的眼睛微眯起,緊接著便聽見閻雲卿道,“我雖已知曉你的身份,但是不得不說,你的身份於我而言,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在地府,既然你想如何都可以,那便恕雲卿公務繁忙,不親自招待了,如若有事,便去尋鬼燈吧!地府許多事他比我知道的要清楚,雲卿新上任,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這算是鬼尊記憶裡,閻雲卿這小閻王對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但卻是為了跟他撇清關係,怕他給地府添上什麼亂子。
閻雲卿毫不猶豫的走過鬼尊身邊,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聽得鬼尊心中一陣抽痛,眼中閃過一道殺意,鬼尊的手緊握成拳,終究還是輕撥出一口氣,冷笑了幾聲,原本還想留個好印象,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他雖捨不得對那小閻王動手,活了那麼久,也自有辦法對付那小閻王。
偶爾玩一次“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也有點樂子。
殿門口,一身影在那處探頭探腦,地府如今除了閻雲卿與鬼燈以外,其他人是不知曉他的身份的,鬼尊轉過身,輕聲問了一句,“有什麼事嗎?”
牛頭不好意思的站了出來,說道,“聽說代任的無常大人已經到了,便想著來看上一眼,無常大人現在忙不忙,不如牛頭我帶無常大人去今後處理公務的地方好生認識一下?”
本想著拒絕的鬼尊,心裡突然冒出來了一個想法,便點頭說了聲,“好,有勞了。”
牛頭望著眼前俊美非常又溫柔有禮的無常大人,頓感滿足,雖說沒有看到大傢伙說的那個和閻羅大人很像的孩子,不過來日方長嘛,他總會看到的。
鬼尊毫不臉紅的扮演著牛頭眼中的謙謙君子,主動搭話道,“你叫什麼名字?”
牛頭回首憨厚一笑,“無常大人,我是咱們地府的看門大將牛頭。”
牛頭馬面?對於這兩人他還是有所耳聞的,畢竟地府能安穩至今,他們功不可沒。
牛頭馬面的名字雖怪異,但並不是說他們人如其名,頂著個牛頭,頂著個馬面,牛頭便是如此,看起來就像村裡頭憨厚的長的很壯實的莊稼漢。
鬼尊對牛頭的印象不錯,牛頭問什麼他便難得好脾氣的都應了。
只聽的牛頭直言道,“無常大人,牛頭我聽說您還有個孩子?”
鬼尊點頭笑道,“對,親生的。”
牛頭嘻嘻一笑,繼續道,“無常大人,您可別怪我牛頭多嘴問上一問,我聽說,您那孩子不僅跟你像,跟我們地府的閻羅大人也挺像的,您以前是不是認識我們閻羅大人啊?”
鬼尊眼神微暗,道,“我確實認識一個與閻羅大人很像的人,不過我極少來地府,閻羅大人與我是初識,想必是巧合吧!”鬼尊說著,神情稍顯落寞,他繼續道,“不過實不相瞞,我來地府,確實是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與閻羅大人相像的人……”語氣聽起來也適時的帶了些失意。
牛頭聽著也著實不忍,心下便想著幫這無常大人尋一番,不由安慰道,“放心吧!包在牛頭我身上了,無常大人別難過,別看我這樣,牛頭我在地府可是老人了,讓大傢伙一起來幫幫忙,肯定能找到的。”
鬼尊眉間輕蹙,歉意一笑,“我們父子倆初來地府,怎好如此麻煩大家呢?”
牛頭聞言,甚至有些替鬼尊不平了,“無常大人,你既已來了地府,便就和我們一家人了,何需妄自菲薄,如此客氣,放心吧!大傢伙都挺好的,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牛頭望著鬼尊,聽他說了這麼幾句話後,心裡便下意識把鬼尊劃到了弱不禁風,獨自一人帶孩子的溫潤書生,是屬於需要保護的一類。
鬼尊垂眸,低聲道,“那就麻煩大家了。”
牛頭與鬼尊又嘮了幾句家常,一個轉角處,便又回到了無常辦公的地方。
牛頭領著新來的無常大人回到辦公處,沒了鬼燈,鬼差們見著這新來溫潤無害的無常大人,心思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但表面上還是一派祥和,都起身歡迎這新來的無常大人。
鬼尊敏銳的感受到了幾抹不友好的視線,抬頭回以禮貌一笑,本尊都表現的這麼無害了,想要欺負本尊的人,還能忍住不動手,豈不是顯得本尊演技極差嗎?
牛頭又是宣揚了一番鬼尊剛剛說的話,呼籲差役們一起幫忙尋找與閻羅大人相像的人,幫幫無常這對不易的父子倆,牛頭給鬼尊一個接著一個介紹那些差役們的情況,所負責的範圍之類的,鬼尊不動聲色的記下了那幾個不太友好的差役,隨後鬼尊便感應到了結界的動靜,跟牛頭說上一聲,出了門便直接閃身回了閻羅殿。
牛頭還想說什麼,走到門口一看,無常大人早就不見了,心裡不由嘆道,擔心孩子的男子這走起路來還真是快啊!討生活真不容易!不行,他得多多幫襯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