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而不語,心道,省城再怎麼好,也不是你家建起來的。你有啥好顯擺的。
這女人比我提前了三四站下車,臨走前又提醒我說是去省城的時候去找她,說是她在二十一中當老師:“我對你印象不錯,挺有素質的,我叫做宋蘭芳,到時候你儘管找我就是了,你叫啥呢?”
這時候車子開動起來,我笑著擺擺手,車門關上,我才不要去呢。
我以為這女人也就是我人生路上的一個小插曲,很快就會忘記了,可真沒想到以後會扯上關係。
到了文化宮的廣場,一下車,我真的被那些人群驚呆了,這老百姓是有多閒啊!
這場集體婚禮竟然是圍得密不透風,足足上千人來圍觀了,全都在那邊抱著胳膊伸長了胳膊不斷的看著議論著,我作為觀禮的人真的是擠破頭了,跋山涉水翻山越嶺費了半天的功夫,這才到了前面,真的累死我了。
然後我一抬頭這些新娘子,就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真的……太那啥了!
因為這些新人的衣服啥的,讓人窒息。新娘子是統一的婚紗,可是並不是現代的那種婚紗,飄逸輕柔的,而是那種硬邦邦的,非常誇張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婚紗,看著很髒,是從港臺那邊的影樓弄過來的嗎?
可是這樣也太磕磣了吧?我記得以前看上海灘,七十年代的電視劇了,也比這個好看啊!
這衣服真的好嚇人,肩膀寬,然後邊緣全都是一卷一卷的硬邦邦的綢子邊,都比人的臉都大了,然後因為太害羞,這些新人也不想露脖子,就把頭紗纏在了脖子上面有的還用了曲別針給縫上了。
下面的裙子還有褲子,婚紗不光是白的,還有黃的,紅的,墨綠的。鬆鬆垮垮,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穿著各種褲子。
這就算了,主要是新娘子給打扮的也太磕磣了,一點美感也沒有,頭頂上都是塑膠花,臉上像是塗了三斤白粉一樣,嘴唇抹的太紅了,新郎也沒有好看多少,但是沒化妝還能舒服一點。一個人手上拿著一捧塑膠花侷促站在那邊。
算了吧,我一直勸說自己,這是七十年代啊,這已經不錯了,好歹已經不像是之前一樣,穿著列寧裝,一臉嚴肅的婚禮,這應該是上頭想要鬆綁的訊號吧。
我在人群中找來找去,半天才看到了好久沒見到顧思思,趕緊過去了。
顧思思的頭髮被勒的緊緊的,我看著她時不時的就弄一下頭髮,大耳朵上兩個塑膠耳環,差不多有她的半張臉大了,看著真的很不舒服,見到我趕緊擺手,笑著招呼我。
“你來了,我好難受,幫我弄弄頭髮,我受不了。”她招呼我。
我過去了,把她頭上的那些假花也撤下來了:“算了,太難看了,不要帶著了。”
“呼呼!”她鬆了口氣:“我感覺我的腦門都要被勒下來了,真遭罪啊,咋樣,我這一身好看嗎?”她說著轉了轉身上的綠裙子。
我勉強的笑了笑,點點頭道:“這個我看著還行吧,還…還挺有氣質的。那個誰呢?我咋沒看到。”我也不能說大丑逼,磕磣死了,我可沒有那麼沒有眼力見的。
“你說娟兒?她去上廁所了,一會就來了。”顧思思拉住我介紹她物件:“我男人。和我一個地方的。過來啊!”
她男人長的很帥氣,說話做事情慢吞吞的,永遠不著急,是那種很招人喜歡的男人。心情平和,一看就是很能過好日子的溫和男。
她笑著說道:“這個性格也是沒睡了,我這一天泰諾的光生氣了。結婚的事情忙的時候,不管我多著急,都是這樣。”
我笑道:“這樣更好了。幾十年呢,要是天天吵架也不行。”
“那倒也是。”顧思思笑呵呵的說道:“當初我一直以為我過的最差,誰知道活的也不錯,當初以為會過得好的人,卻是倒黴了。”
“你這麼努力怎麼可能會倒黴呢?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很好的。”
她笑道:“當初一直努力來著,我一直準備背書,好好的做題,別人都在笑話我,覺得我是在做夢,這輩子離不開村子,我就是不想在村裡面待著,現在終於出去了,而且我比其他的人走的都更遠一些。”
“嗯,堅持就是勝利。”
顧思思認真的看著遠處說道;“當初,村裡面有幾個該死的幹部,欺負我們女知青,逼著我們妥協,還說只要我們答應了,就讓我們不用上地幹活,我們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幸好當初堅持原則呢,不然的話,現在會變成什麼樣?臨近的幾個村子都有女知青走了歪路的,現在的日子真的很差了。回城了,大家都知道她們當初的事情,物件找不到,家裡人也不待見。我有時候就會做惡夢,夢到我就是她們的一員。”
我沒說話,就算是妥協了也是受害者,我不會說她們什麼的。
正說著呢,我們就聽到了有人在吹哨子說是活動開始了。
我四面看看:“娟兒呢?咋還沒出來?”
娟兒的物件這時候也著急的過來了:“說是去廁所還沒出來呢,是不是裙子太難弄了?”
“你們在這類等著,我現在就去看看!”我說完了就跑到廁所去了。
娟兒在哭,身後一箇中年的女人低聲的說著什麼。娟兒就啞著嗓子推開了她:“別說了小姨!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早就不記得了,忘了!以後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這個人。”
“你這孩子。小濤當時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為了自己可不用下去,就把我送出去了?我本來可以不用下放的!結果出了這麼的事情,所有的人了都知道了,都在罵我,我只能離開了。你告訴他,對我做的事情,我一直不會原諒的!我也早就忘了他,我要結婚了,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我絕對不會原諒!”
“你不要這樣啊,小濤現在也後悔了,說了不嫌棄你的過去,願意和你結婚……”
“你說的是什麼話!”她咬著牙說:“他前腳說喜歡我,後腳把我送出去糟蹋,現在有臉說不嫌棄我?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讓他馬上滾蛋!你是我的小姨,我就不說什麼了,你要是在幫他,我以後也不會和你來往了!”
女人咬著牙道:“現在小濤受傷了,需要人照顧,你真的見死不救?你就確定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丈夫?女子講究從一而終……”
“從一而終個屁!第一個糟踐我的是那個糟老頭,這麼說我還要伺候那個五十多歲的老雜毛一輩子?小濤死了最好!至於我男人?呵呵,我丈夫早就知道我小姨的一家子都不要臉,她的繼子多不是東西,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你馬上走,走!”她說著就把女人用力的推出來了。
我趕緊躲在了一邊,那個女人氣的直跺腳,氣憤的走了。
我隱隱約約的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情了,娟兒一定很難受吧。她應該是和那個小姨的繼子關係很好,可是那傢伙把她出賣了,換得了留在城裡的機會,娟兒一直隱忍不發。現在這畜生過的不如意,又想要回來攪合了她的婚事?
娟兒一隻手撐著廁所的窗戶,不斷的抽泣著。她大概是害怕臉哭花了,就一直仰著頭,時不時的拿著一張紙擦著眼睛。她真的很悲痛。
我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我也不知道該現在走進去呢,還是裝作不知道,在外面守著。我就當不知道吧,可是現在退出去的話,是不是要來不及了,大家都在等她呢。我正猶豫著,就聽到娟兒推開門看著我:“你來了?我這就好了,是不是到了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