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大半個月了,怎麼還沒有醒?”若緋蹲在床邊,抹了一把眼淚。
床上的人安安靜靜睡著,彷彿做了一個漫長而又甜美的夢境。
“是她不願意醒罷了。”夏曦鶯嘆了口氣,握住熟睡素錦的手,她的手中還緊緊捏著北宇瑾辰留下的銀鈴小盒,從未鬆開過。
良久,南憶殿除了彼此之間的呼吸聲,沒有任何動靜。
夏曦鶯頹然地蹲在若緋身邊,她呆呆望著窗外,絲毫沒有注意到床上之人微微一動的手指。
也許她不該幫北宇瑾辰重新靠近素錦,南靖宮廷小路上的再次初遇,或是花燈節故意走失,都是她刻意安排的,她以為相愛的人只要在一起,經歷多少磨難也是甜蜜。
但現在她不這樣想了,如果他們不再相識,應該都會各自安好,至少比現在要好。
夏曦鶯站起身,拉著已經哭腫眼睛的若緋去了房外。
綿長苦澀的艾草香縈繞於四周,輕輕闔上屋門,那香氣變得更加明顯。
夜色降臨,殘月如鉤。
朦朧的光穿透紗帳,輕覆於她面上。
慢慢睜開眼睛,是南憶殿熟悉的陳設。
床頭還垂墜著紅絲錦囊,裡面裝滿了相思豆。
這是她去往禾風,離開南憶殿前親手縫製的。
目光落在手腕上,他說過,涼西有一個傳說,若是相愛之人身上有一模一樣的痕跡,來世也能認出對方。
手心裡的銀鈴小盒還有幾分餘熱,不知是他留下的,還是因為她握的太緊。
緩慢的起身,彷彿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坐在梳妝檯前,藉著月光,看清銅鏡裡消瘦蒼白的容顏。
挽起長髮,換上了最普通的宮裝,白紗遮面,一支紅木簪子插於髮間。
她坐在床邊,垂下眼眸,靜靜等著,當第一縷光線穿越清晨稀薄的雲層,睫羽輕輕顫動一瞬。
伸手將錦囊解開,所有的相思豆倒進手心。
在暗夜閣學習醫術理時才知道,原來相思豆含有劇毒,輕者腹瀉絞痛,重者衰竭而亡,這一條。她一直都記著。
踏上宮道,每一處都無比熟悉。
端盤裡的茶葉融了些清晨的霧氣,格外清香,就好像踏霧歸來的瑾辰。
走到八角亭旁,她停了下來。
今日的天,和那日一樣晴朗。
面紗下的唇終於勾勒了一個清甜的弧度,隔著白茫茫的霧,她彷彿看到淺藍色錦袍的挺拔身影,正悠閒地品著茗香。
她走了過去,將茶盞一一擺放整齊,嫩葉浮浮沉沉,最終被一把相思豆壓制下去。
紅綠交織,茶溢水漫。
她坐在他曾經坐過的地方,將面紗解開。
面前空無一人,但她仍舊笑著。
“你可知,這是什麼茶?”學著他的語氣,幾分試探,幾分戲謔。
端起茶盞,深深吸一口氣,她又自問自答道:“是仙居碧綠,公子,奴婢說的可對?”
輕飲一口,茶的澀味帶著相思豆特殊的氣息於唇齒之間蔓延。
她笑地更加明豔,“一敬郎君千歲。”
復而又喝下一口,輕道:“二敬妾身常健。”
“三願……”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低沉而熟悉的音色接了她第三句話語。
她愣住,霧色消散,面前的人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茶盞落地,清脆的碎裂之聲成為宮中最明晰的聲音,粘滿茶水的相思豆滾落了一地。
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錦兒……”
在他說出這兩個字時,她已經淚盈雙眸,但唇邊還是帶著笑意。
就算是夢境,也願意沉淪。
終究是,如願以償。